尾声-《夜阑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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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1900到1949年,整整五十年。

    军校教室的黑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有的耳熟能详,有的陌生如斯。

    从八国联军入侵北京城开始,在天津保卫战开始殉国的将领名字,到辛亥革命前,为革命捐躯的人,再到反袁,反军阀,北伐……九一八之后,更是数不胜数。许多都是课堂上的学员们从未见过、听过的。百家姓,几乎占全了。

    五十年,太多的战场战争。白骨遍河山,丰碑难留名。

    授课教授已离开。

    战火平息后,他于这所军校教书,退休后去了香港定居。

    这一回他陪妻子回京探亲,军校盛邀他讲两堂历史课。方才来听课的人密密麻麻站满了教室,玻璃窗外也有无数双眼睛隔着玻璃,努力看写了再擦去的板书。

    过去,这位老教授的每一堂课都是戎装满座,时常有教员和教授旁听。

    他讲的军史课,融汇古今、中西,有一堂课讲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他带来的资料里就有一战时欧洲各大报纸的剪报,据说在战时被收集于当时的俄国。他手里有一战前欧洲几个大城市的地图,摊开来,能详细说到博物馆、中小学校,啤酒馆和画廊的地理方位,建筑风格、高度,还有住户人数、家庭背景。包括当地的工厂,他都去探访过。

    他曾笑言,凡是到过的城市乡村,都能第一时间在脑海中构筑军事防御工事,思考巷战、伏击的方略。不止这些,他手中还有苏联建立后的军事学校教材,俄文的钢琴谱,抗日战争前东三省军工厂的战车图纸……其中许多都是他在回忆下,重新写就的。

    更不用说,军阀混战时期那些各大派系军阀的真实家底、用兵方略,偶尔,他还能讲到某位耳熟能详的军阀因姨太太吃醋出家,几次登寺庙山门求见的趣事。

    有人知他生在贵州,长在漓江畔,问他,教授,漓江旁真有十万青山吗?

    他答,何止十万。

    蔓延在云层中,远近深浅的绿,放眼望去,山峦不绝。十万,只是一个模糊形容。

    八月的北京,火日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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