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宠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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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溺毙的感觉从脚底蔓延上涨,快速迈过四肢百骸直达命门,沈夏时脑子轰然一炸,一片空白。

    电话里的说话声和好友担忧的问话仿佛都被拉扯到遥远的地方,她耳边静得什么都没有,恍惚间,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沈夏时机械的拉开门朝外头跑去,她神情冰冷肃然,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赤红明显,仿佛随时随地有可能哭出来似的,这模样惊呆了无数过往的同事,蔚西洲觉得她不对劲,皱眉拉了一把:“你怎么了?”

    她没说话,眼睛盯着窗外,努力挣开了蔚西洲的束缚,继续往外跑。

    突然一个低着头的黑衣男人错身她身旁,将她的身子撞得歪了一下,沈夏时手里多了一张纸条。

    她打开一看。

    陆桥如果死了,你母亲的骨灰也完了。

    句尾末端还画了一个笑脸。

    恶劣,极端,无耻!

    沈夏时将这张纸撕了个粉碎,再次往外跑去。

    无论如何,她都想亲自去墓地看一眼,也许是有人恶作剧,也许是仇家故意说谎骗她,抱着这个微小的期望,她越跑越快,像是不知疲倦…

    寒风如刀寸寸刮来,沈夏时身体上的每一个部位都在颤栗着,泪水不知何时落下的,随着她奔跑的速度被甩在风里,精致的妆容变得脏乱,眼尾处的眼线晕得一团黑,她看起来像是哪里跑出来的疯婆子,倔强且执拗的在街上狂奔。

    沈夏时只知道跑,只知道往前跑,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手机铃声不知道响起了多少次,没有一次拉回她的神志。

    终于,她累得喘气都喘不上的时候,总算慢慢停了下来,扶着墙弯下腰去。

    浑身是汗,呼吸燥热,喉间还有惺热的甜味,一股一股的气血往上翻涌,直达脑门儿,让她眼前一黑差点站不稳,赶紧的坐下来调整呼吸。

    泪水和汗水早已经弄花了整张脸,她像是从泥潭里爬起来的人,双眼有些空洞,头发乱糟糟,身穿一身检察官袍子蹲坐在墙角,像个小丑一样。

    远处疾驰而过一辆车,风驰电掣停在沈夏时面前,因为速度太快,扬起的尘嚣让人不得不闭起眼睛,沈夏时耳边响起姜昕欲言又止的声音:“夏夏…”

    沈夏时心里淡淡的失落,不是沐则…

    她并不言语,只是沉默的喘着气,杨谨赶紧从车上拿了一个保温杯递给她,低着声音:“喝吧,热的。”

    沈夏时的手机铃声又响了,是部长打来的,她按下接听键,哑着嗓子:“周叔。”

    沈夏时一般不在上班时间这么称呼,这么一来,部长也知道她心里不好受,握着手机半天不知道如何安慰才好,最好只有叹声:“我都知道了,去吧,别有什么后顾之忧,庭审我会安排好的。”

    沈夏时许久没吱声,部长嘱咐了她几句之后挂断了电话,手机里一阵忙音,沈夏时就这么僵硬的举着手机发呆,好一会儿才收回手。

    她翻了一下通话记录,十多通未接电话,几个是好友的,几个是周叔的,还是没有沐则…

    他去哪里了?

    沈夏时嗫嚅着嘴唇,干哑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沐则呢?”

    姜昕和杨谨过来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电话打过了,打不通,其他人的也是,不知道怎么了。”

    把她弄上车,姜昕开车驱往墓地,沈夏时突然出声:“不去了。”

    “不去了!?”

    “嗯。”她掏出镜子,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今天庭审,暂时去不了。”

    “夏夏,今天审不了就改天,反正陆桥那个变态迟早死,你别这么为难自个儿,想去就去。”

    “去了又能怎么样?”说完这一句,像是无数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眼里迅速又开始模糊,眼泪成串儿的落,沈夏时赶紧用手背擦干净:“我绝不放过挖我妈墓地的人,也绝不放过陆桥,想用这个威胁我,门儿都没有!对方真要是把我妈骨灰怎么着了,我沈夏时天涯海角都要弄死他!”

    擦了泪,沈夏时低着头嘟囔一声:“回去。”

    她不是冲动的人,那股劲儿过了之后就冷静下来了,陆桥的庭审马上就开始了,媒体和讨伐的人都等在法院外头,今天不审还不知道会闹出怎样的血雨腥风,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事让检察院陷入风波之中。

    最让她动容的是部长,犹记得刚进检察院的第一天,他曾对沈夏时说过这样一句话:你首先是检察官,然后才是你自己。

    然而现在,部长却纵容着她的冲动,愿意一力承担后果,沈夏时静下心来,当然不会再这么做,她这个人活得明白,该她承担的事,她向来不会逃,以前如此,以后也是如此。

    就算,母亲的骨灰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沈夏时也只有接受的份儿,只是之后漫长的人生会多了一件事,那就是报仇!

    姜昕打了个方向盘,踩下油门往检察院开过去,下车之后,沈夏时直冲洗手间,把脸上的妆容全部卸得干干净净。

    冰凉的水被她反复拍在脸上,她刻意用了一点力道,让自己清醒一些。

    抬头,镜子里是干净的一张脸,眼睛无神,唇色惨白,脸上挂满了水珠,水渍顺着下颌滴落在袍子上,前胸湿了一片,沈夏时呆呆的看着,好一会儿回神,赶紧扯出旁边的纸巾擦干净脸。

    吸气,呼气…

    反复三次之后。

    冰凉的手指突然紧紧叩在洗漱台上,低着头在犹豫…

    出了检察院的门,她是不义。

    进了法庭的门,她是不孝。

    该怎么做?

    到底该怎么做?

    姜昕担心她,进来看了一眼后又无声的出去。

    沈夏时最终还是直起腰,挺直了背脊往法庭的方向而去。

    身后,姜昕问:“不会后悔吗,如果陆桥真的死了,你妈妈…”

    “不后悔!”她眼睛赤红,答的利落,只是嗓音明显是颤抖的。

    “夏夏…”

    “别说了!”

    她今天哭的次数太多了,也不知道挑动到哪根神经,每往前走一步都想蹲下去失声痛哭,奈何她忍功了得,除了脸色不好之外,还真看不出什么不一样。

    站在法庭外,一切准备就绪,姜昕替她推开门,乍然而起的开门声让众多人回头看去,女检察官神色淡然的站在那里,笔挺,纤瘦,眼中坚定,气吞山河。

    沈夏时在这众多目光中淡淡勾唇,冷静的走进去。

    *

    二四举着手机满山的找信号,从这个山包飞奔到另一个山包,手机右上角的信号格依旧是空的:“卧槽这是什么破手机,一天一夜了都!”

    除了他,不少兄弟都高举着手机,时不时放低了看一眼,还是没有信号,皱着眉骂一声操,认命的再满山坡的跑。

    沐则从昨晚到现在抽了不少的烟,心里静不下来,满脑子都是沈夏时,他昨晚接到消息,说有人挖了沈润秋的陵墓把骨灰盗走了,他当晚立刻召集了人出发。

    那时候沈夏时还睡着,他也没忍心吵醒她,更不忍心把这事儿告诉她,原想着趁着天亮之前把骨灰找回来放回陵墓,这事儿当做没发生过,沈夏时不知道的话也不会伤心。

    可是对方完全没有踪迹可循,一看就是那个人的手段,也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除了他还能是谁?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陵墓的人一准已经通知了沈夏时,她知道后一定得崩溃,沐则现在人在城区外面,赶回去也得一天的时间,偏偏手机还没信号,急得他心烦气躁。

    他掏出手机,点开电话薄里唯一的电话号码,头像是沈夏时的照片,备注名:宝贝。

    嘴里叼的烟雾气缭绕,晕得他看不清沈夏时的脸庞,沐则赶紧把烟举开一些,沈夏时的笑脸映入眼帘,男人粗砺的指腹轻轻抚过姑娘的面容,有些出了神。

    许岑在外头喊:“头儿,怎么办啊,咱们还追吗?”

    沐则收回目光,眯起眼睛猛吸了一口烟:“你们都回去,我一个人去。”

    “去哪儿啊,兄弟们都跟您去。”

    沐则扭动车钥匙,调转方向盘挪动车身:“你们跟着去只有死的份,在部里等我消息,保护好沈夏时,千万别让她离开别墅,赶紧回去找她。”

    山里的路不好走,凹凸不平满是细石子,沐则的装甲车开在这上头却十分的平稳,车子开的快,车尾尘烟扬起,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斩春看着前方荒凉的山头嘀咕:“干啥呢这是?”

    二四拍他肩膀:“过去的事总要做个了断的,咱们哥几个也别给老大拖后腿,回去准备着,随时应战。”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最近的天气越来越冷,风里像是搀了刀子似的,吹在脸上生疼,沐则倒也不觉得冷,车窗大大的敞开着,随着车子奔驰的速度,时不时吹进些雨点,落在肌肤上,瞬时可以起一层鸡皮疙瘩。

    车子在这个方向开了一个小时,他凭着记忆,没有绕多少弯路就找到了目的地,这个他呆了十八年的地方,时至今日,他仿佛还记得那浓郁的血腥味,每近一步,那些记忆就涌上了脑海。

    无休无止的战斗,流血,枪声四起,硝烟弥漫,好多种画面,无数种声音,一下子充斥沐则的脑海,险些炸开!

    他把车停在不远处,缓慢的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抬头盯着这一排排的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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