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离宫-《嫁给一个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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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有飞骑队和军中精锐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剿灭他安排在离宫的人手,李玄贞孤身一人进京,不是莽撞,而是另有安排。

    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李玄贞这么早就准备篡位了,而且还和李仲虔配合默契。

    瑶英故意中计是引蛇出洞。

    李仲虔接着说:“我在王庭收到你故意派人送到我手中的信,赶回高昌,李玄贞的信也到了,他知道你在计划除掉我和明月奴,邀我一起弑父弑君。从这点来看,我们果然是亲兄弟。”

    李德后退几步,坐倒在地,眉宇间疲惫颓然,像是一瞬间被抽走所有精气神,再也掩不住衰老之态。

    “长安呢?”

    瑶英淡淡地道:“陛下无需担忧,长安有太子妃坐镇,她和太孙遇袭,召集禁卫军保卫皇城,关闭各大宫门,不许任何人等出入,长安的禁军不会来离宫救驾。”

    李德一笑。

    郑氏也和李瑶英沆瀣一气,李玄贞应该就是她救出地牢的。

    李仲虔走上前,手中长刀指向李德。

    李德看着他,神情平静。

    李仲虔神情冷漠,道:“李德,你因为自己的无能怪罪我的母亲,打压我,我是你的儿子,也是你的臣子,不能反抗,只能承受。我为你冲锋陷阵,为大魏鞠躬尽瘁,你让我屠城,我就屠城,我只求你放过明月奴,你没有遵守诺言,你还想拿我母亲来威胁我。”

    那就别怪他无君无父。

    他冷笑,挥刀,薄薄的刀刃削下李德的几缕头发。

    “身上流着你的血,是我这一生最大的耻辱。”

    李德一动不动。

    瑶英从他身边走过:“圣上,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早在高昌的时候,我已经告知西军我的身世,明天我就会昭告天下,我是陈家女。西军今晚之所以没来,是因为我叮嘱过他们,宫闱争斗,他们不该插手。”

    她不会让西军失去控制,嫁不嫁人,都不会更改她的抱负,李德非要把她逼入绝境。

    李德眼皮耸动了一下。

    “我不想身世暴露,只是因为阿兄,不是怕西军背弃我。”瑶英抬手轻抚发鬓,“我不是李家血脉,正好可以割断和长安的因缘,西军永远是守卫疆土百姓的义军,不会入驻长安。”

    李仲虔拉起瑶英的手,兄妹俩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曾经恨不能手刃李德,现在他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让李玄贞下手,他心里更痛快。

    父子几人间的纠葛,一刀两断,此后再无瓜葛。

    ……

    院中一地尸首,只剩下李德父子和飞骑队。

    李德看着气若游丝的李玄贞。

    “为他人作嫁衣裳……朕为你处心积虑,你和外人勾结,璋奴,你迟早会死在李瑶英手上。”

    李玄贞被亲兵扶了起来,双唇苍白如纸,目光跟着瑶英的背影飘远。

    她没有回头。

    他掩下苦涩,道:“李德,二十多年前,你不知道我阿娘到底想要什么,害死我阿娘的人不是谢氏,你迁怒他人,用惩罚谢氏母子的方式来减轻你的愧疚……二十多年后,你不知道我真正想要什么。”

    “你知道阿娘为什么自尽吗?”

    他挥手示意亲兵都退出去,凑上前,耳语了几句。

    李德一震,浑身发抖,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李玄贞。

    “不可能!不可能!”

    李玄贞眼中泪光闪动。

    李德不住摇头,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满地乱转。

    “不可能!不可能!我知道你们还活着,我有派族人去接应你们……只要等我娶了谢满愿,等魏军打了胜仗,你们就能回来了……只要半个月……我只耽搁了半个月……”

    李玄贞听出他话中的未尽之语,愤怒地抬起脸,眸中恨意烧得更炽。

    当年,李德在娶谢满愿之前就知道他和唐盈还活着!他怕唐盈扰乱婚礼,只派族人去接应母子,恰恰就在这半个月里,唐盈失了贞洁。

    李玄贞笑出声,不知道是在笑李德,还是在笑命运的嘲弄。

    “半个月!半个月!”

    李德发狂地叫着,跑着,脚下一滑,摔倒在尸山血海中,痛苦地闭上眼睛,满脸苍凉,嘴里不断地重复着。

    “半个月……”

    他疯了。

    ……

    离宫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皇城的人一宿未眠。

    白天的时候,城中戒严,太子李玄贞忽然出现,手捧诏书,命羽林军、禁卫军、金吾卫听太子妃号令,死守皇城。众将惶惶不安,被其他早就投靠李玄贞的人拿下。

    朝中宰相早已窥见到父子之间会有一场对决,本想出面劝说,被突然现身的飞骑队拘禁在太极宫中,等他们被放出时,已经是半夜了。

    第二日,一道流言传出,李德在探望谢皇后的时候,突发癔症,疯疯癫癫,见人就砍,御医都瞧过了,无药可医,朝中政事由太子李玄贞代理,百官没有异议。

    百姓也没有什么异议:太子是李德自己定下来的,皇帝病了,确实该由太子接管国事。

    接下来,太子雷厉风行,处置了一大批官员和将领,其中,南楚降臣接连病逝,众人并未在意,只当他们思念故国,抑郁成疾。

    几个月后,李德在离宫驾崩,据说是积劳成疾。

    后面的事,都和瑶英无关了。

    从离宫出来的那天晚上,谢青捧着鞭子迎上前,瑶英抄起长鞭,转身,一鞭甩向李仲虔。

    “自作主张回京?瞒着我和李玄贞一起合谋逼宫?还给我留一封信,叫我安心过日子,别给你报仇?”

    瑶英咬牙切齿,反手又是一鞭下去。

    “我不回来的话,你们两人只能和李德硬碰硬,知不知道会有多少伤亡!李德有雷弹,逼急了他,你武艺再高,也不是禁军的对手!”

    李仲虔不敢辩驳,硬着头皮挨了好几鞭后,讨饶道:“我没打算冲上去送死,李德设下毒计,李玄贞怕想先下手为强,决意弑君,我帮他几个小忙,不管成功与否,李德都得脱层皮。”

    李玄贞从南楚回来时便和他私底下见过面,他躲在长安,李玄贞假装被关押,其实早已脱身,兄弟俩原本的计划并没有瑶英的参与,因为她应该还在高昌。就算她发现不对劲赶回长安,凉州会有人拦住她。

    虽然他和李玄贞矛盾深深,但当初在北戎时,兄弟俩兴风作浪,配合默契,在杀李德这件事上,他们目的一致,不介意再合作一次。

    谁都没料到,瑶英回来的消息传来时,人已经到京兆府了。

    那时李仲虔还躲藏着,没办法和瑶英递信,心急火燎,赶到离宫去救人,要不是李玄贞赶到拖住了他,和他交换银甲毡袍,他还以为瑶英什么都不知道,真的被李德骗了。

    瑶英轻哼,知道李仲虔没有说出全部实情,他和李玄贞没有十足的把握,幸好她及时赶回来,和太子妃里应外合,吸引李德的注意力,李玄贞才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我们还是大意了,李德居然得到雷弹的丹方,要不是李玄贞在场,今天离宫一定会被夷为平地。”

    瑶英皱眉,西军里出了细作,她得好好肃清工坊,丹方不是什么秘密,她会交给朝廷,但是细作不能再留。

    李仲虔也后怕不已,长舒一口气。

    瑶英收起鞭子,“阿兄……我是陈家的女儿。”

    李仲虔怔了怔,笑着揉揉她发顶:“我早就知道了,明月奴,阿兄不在乎,你永远是我妹妹。”

    知道瑶英身世的时候,他呆坐了一天,心里并无恼怒,她的亲生父母都在战乱中亡故,族人和她血脉疏远,上一代的恩怨不会影响他们兄妹间的关系,除了惆怅感慨,他心里更多的是为瑶英高兴。

    她不是李德的女儿,她的亲生父母如果没有亡故,一定会很疼爱她。

    “你想要拜祭父母的话,让昙摩罗伽陪你去。”李仲虔笑笑,“虽说没有生养过你,也该去拜祭一下。杜思南信上说,他们以为你死在战火中,为你立了衣冠冢,可惜和你无缘。”

    瑶英嗯一声,拦住李仲虔的胳膊。

    “阿兄,我们回一趟荆南,去拜祭舅父他们。”

    李仲虔嘴角勾起,点点头。

    走下长阶,亲兵簇拥着一辆马车驶过来,瑶英登上马车,靠在车壁上,浑身散了架一样,闭目沉睡。

    马车晃晃荡荡驰下坑坑洼洼的山道,朦胧的灯火从车帘漫进车厢,脚步声杂乱,李玄贞今晚调动了不少人马,到处乱糟糟的。

    瑶英忽然惊醒,猛地掀开车帘,对上一双沉静的碧眸。

    她莞尔,疲惫不翼而飞,趴在车窗前:“罗伽,我就知道你会守着我。”

    就像在高昌时那样。

    “你一直跟着我,是不是?在离宫射箭的人是不是你?”

    昙摩罗伽一脸镇定,丝毫没有被抓到现形的狼狈,点点头,眉头轻拧,“睡吧。”

    瑶英伸手够他的袖子,“你进来陪我。”

    昙摩罗伽不语,一勒缰绳,翻身下马,上了马车,亲兵牵走他的马。

    瑶英怕耽误时机,马不停蹄,好几天没见着昙摩罗伽了,她知道他一定跟着自己,每次吹哨的时候,能感觉到他就在身边,知道他在身侧,她做什么事都很安心。

    她让他靠坐着,自己坐到他腿上,勾住他的脖子,叭的一声,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

    “你不是答应我不会让王庭人进京吗?”

    他们一起回的中原,几天前在城郊分别,她带着轻骑先行,昙摩罗伽答应在城外等她,如果她和李仲虔出了什么意外,他再现身。

    昙摩罗伽低头,双臂收紧,吻瑶英的发顶。

    “我是文昭公主的情郎。”他低声说。

    既然是她的情郎,她回京,他当然得紧跟着她。

    瑶英轻笑,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心里只有安定熨帖,疲惫再度涌上来,睡了过去。

    昙摩罗伽细细碎碎地吻她发鬓。

    明天,他可以现身了。

    她曾在百姓的泪水中凄苦地离开长安,这一次,他亲自来魏朝请婚,接她离开,让欢笑取代她痛苦的回忆。

    漫漫人生路,他们并肩一起走下去,她白首不离,共度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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