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两里之外,有骏马在暗夜中等候。 谢珽本就是悄然潜入,为免周守素察觉后调人大举围剿,这些天隐姓埋名遮掩身份,做事十分隐蔽。怕人多了引周家留意,他身边除了如影随形的徐曜和两个暗卫,半个人手都没多带,只在远处留人接应。 暗夜里格外冷,雪下得时断时续。 风嗖嗖的拂过面颊,凉如冰刃,谢珽脸上尽被雪珠打湿,脚尖点着泥泞湿滑的路面,无声无息却健步如飞。阿嫣紧紧贴在他后背,双手环着他脖颈,明知身后随时会有人追来,心里却有种奇异的安定。 到得骏马跟前,她迅速脱去披风。 “这是周希逸买来的,上头还熏了香,不知道会不会招来尾巴。”她的目光扫过黑黢黢的林子,想找个地方藏起。 谢珽接了,随手扔给接应的眼线。 “他们会朝三个方向散开,引开追兵,这玩意儿或许有用。”声音压得急促,却无半分慌乱。他撕开马背上的褡裢,取出个黑色的斗篷给阿嫣裹上,将她抱上马背后,瞥向跟过来的三名眼线。 眼线拱手,旋即策马而去。 谢珽亦翻身上马,将阿嫣抱进怀里后拿斗篷裹住,夹动马腹,抖缰疾驰。 前后动作不过几息之间。 躲雨的宿鸟在马蹄声里扑棱棱飞远,谢珽一手执缰,一手搂紧怀里的人儿,背影如利箭迅速飞窜远去。 黑色的斗篷跟夜色几乎融为一体,墨色袍角猎猎扬起,帽兜亦被风鼓荡。他的眉间落了雪,在疾驰的寒风里半数消融,又在眉毛结成冰凌,晶莹而寒凉。那张脸亦冷硬沉厉,衬着腰间的短剑和飞奔的铁蹄,气度威仪而冷厉。 唯有眸底泛起了温柔之色。 阔别太久的娇妻终于回到怀里,无论前路是生是死,至少都跟他在一起,能时刻护在翼下。 鼻端有寒凉的风雪,也有她发髻间熟悉的淡香,勾起柔婉温存的记忆,驱散寒意。疾驰中没空言语,心头却翻着惊涛骇浪,谢珽眸色沉浓,搂着阿嫣的手臂愈收愈紧,像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似的。 阿嫣的眼前一片湿润。 不知道是化了的雪,还是眼角涌出的泪。 她向来都不是爱哭的人。 哪怕被至亲逼迫着替嫁出阁,仓促间孤身嫁到陌生的地方。哪怕刚嫁进王府时处境艰难,在老太妃的冷眼和偏见里受了许多委屈。哪怕元夕夜刀剑纷飞,疾劲射来的箭簇距她不过半步之遥。哪怕端然赴宴,醒来时却被人装在箱子,浑身酸痛而手脚无力。 那些时候,她都不曾哭泣。 因心里很清楚,慌乱的眼泪并无用处,所有的困局都得独自应对,必须沉默着一步步走下去。 直到谢珽牵住她的手,将她拥进怀里。 才觉得有了依靠。 这几个夜里,每尝想起他时鼻头便会忍不住泛酸,化成眼角的热意,她只能竭力忍耐,强迫自己筹谋出路。 此刻,却已无所顾忌。 分不清是激动还是委屈,先前绷着的神经悄然松懈,她靠在熟悉的胸膛,哪怕寒风扑面而来,似刀如剑,背后却是宽厚而温暖的。腰身被他搂着,两人腹背相贴,她感觉得到谢珽渐而用力的手臂,眼泪落得愈凶,悄然没入衣领。 她闭上眼睛,唇角却忍不住勾起。 而后握住谢珽揽腰的手,十指交扣。 他的手背很凉,深冬寒夜里像是快要冻僵,她心疼极了,挑起外裳将他的手引入怀中,轻轻摩挲着渡去暖意。片刻后觉得这样不够,又将另只手伸过去,给他手腕送暖,珍宝般抱在怀里。 暗夜里马蹄疾劲,风驰电掣。 她的两只小手柔若无骨,肌肤温暖之外,也带着湿润的潮意,不似冰雪,却如眼泪。 她必定是哭了。 就像昨夜孤身困在客栈里,察觉动静后暗生惊恐,神情戒备,却在看清他的眉眼时欣喜上涌,泪落如雨。这漫长的半个月,于他而言是煎熬,于她更是苦楚难熬。她必定在盼着他出现,盼了很久,也担惊受怕了很久。 不知怎的,谢珽忽然红了眼眶。 …… 客栈里,直到两炷香后,才有人察觉了异常。 跟谢珽一样,周家亦有暗卫。 虽说多半都在周守素手里,每个儿子身边却也有一两个暗里随从护卫的人。扣押了阿嫣之后,周希远并未多调人手,只让暗卫在夜里留意巡查,每隔一阵子就跟负责夜间宿卫的随从侍卫打个招呼。 先前两夜里,一切皆安然无恙。 今夜暗卫却忽然没了动静。 侍卫起初没留意,等了许久仍未见暗卫露面,不由心生疑惑,特地去寻。 这一找,才发现三名暗卫皆已毙命,被藏在树影昏暗隐蔽处,深冬寒雪里,已是气绝多时。 侍卫这一惊非同小可,当即命人加紧戒备,又忙去禀报给周希远。 周希远久在军中,也是从小兵斥候一路历练过来的,出门在外时睡得并不深,没片刻就出来了。闻讯奔向阿嫣的屋舍,就见里头床褥整齐,门窗桌椅都毫无异样,人却没了踪迹。 周希远大怒,直扑弟弟屋中。 他原就不喜弟弟对那早就有主的汾阳王妃献殷勤,又是送饭又是送衣裳的照顾,只是碍着周希逸颇受周守素疼宠,没发作罢了。先前周希逸屡屡劝说她放阿嫣回河东时,兄弟俩更曾怒而争执。如今阿嫣失踪,他最先想到的就是色迷心窍的弟弟。 门扇撞开,熟睡的周希逸被他抓起来。 大眼瞪小眼,周希逸不明就里。 周希远却是个暴躁的性子,不相信手无缚鸡之力的阿嫣能活生生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立即厉色质问。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