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当然,当然可以!”徐曜先前只想着安然离开,没考虑太长远,听谢珽说要杀个回马枪,稍加思索后,立即笑了起来,“周希远是周守素的长子,对剑南的地势最清楚。周守素顾念长子,陇右便无后顾之忧,若不顾念,将他交到朱九手里,实在有用之极!” 说罢,跃跃欲试的道:“属下明日就递信安排!” 若还未出鹰愁关,徐曜绝不敢如此。 但如今,最难的关已经闯过来了。 再走两三日,偷摸过了下一处不算太险的关隘,便可临近剑南与陇右交界之处。 先前谢珽征伐郑獬时,剑南在旁策应助力,谢珽也让了交界处的几座城池,权当回礼。于谢珽而言,那几处城池并非咽喉要道,拿来换周家的助力不亏。于剑南而言,那算是关隘外的一道缓冲,不费兵卒便可得地得城,亦欣然接受。 那几座城池附近的山川地势,陇右自然绘得明白。 而交界之处,调派人手会方便许多。 谢珽要在那儿生事,勉强也可算地利人和,只要将周希远诱入彀中,其实颇有胜算。 商议既定,徐曜次日便让人先去安排。 谢珽则带了阿嫣,仍绕道潜藏,一路往陇右走去。 …… 三日之后,众人已到了交界处的碧岭关。 这地方仍在剑南麾下,防守却颇严。 徐曜放消息时并未太刻意,而是借闯鹰愁关时的蛛丝马迹透露出去。为引周希远上钩,也没敢拖太晚。毕竟周希远也不是傻子,若等谢珽将阿嫣送回陇右后再回来布局,他稍算时日便知真假,不可能上钩。种种消息印证,与实际并无太大差别。 周希远推算之后不疑有他,因调了重兵仍未捉住阿嫣,心里恼怒之极,得知谢珽尚在剑南,立时早早过来布置。 谢珽则仍潜藏行迹。 这天晚上,众人仍宿在山中。 诸事俱已齐备,就等明日亮出锋芒较量。谢珽虽对此颇有把握,但尘埃落定之前,到底不能高枕无忧。 山洞里火光微弱,只够驱寒保暖。 阿嫣已经睡了,脑袋枕在谢珽腿上,除了拿自己的斗篷当被子,外头还盖了谢珽的半边披风,倒也不冷。 徐曜和暗卫在外巡查,时时警惕。 司裕则坐在洞口,沉默不语。 火光照在少年清隽的脸,他靠在石壁上阖了双眼,谢珽却知道他还没睡。 “司裕。” 安静的夜里,他先开口。 司裕“嗯”了一声,却没睁开眼睛。 谢珽续道:“周希远虽自负,却也不莽撞,不会轻易入彀。明日,我得亲自去,将他引入埋伏。” “嗯。”司裕依旧没多说。 谢珽顿了下,才道:“阿嫣得有人照应,旁人我不放心。” 司裕终于睁开眼,看向了他。 渐而昏暗的火光里,两人静静看着彼此。即使不曾开口,许多事也心照不宣,譬如司裕对阿嫣异乎寻常的忠心与照顾,譬如谢珽从前故意在少年跟前表露夫妻之恩爱。都是男人,也有着同样的傲气,其实都知道对方。 司裕难免觉得诧异。 毕竟,以谢珽的性情,不可能轻易将阿嫣交到他的手里,除非有必须如此的理由。 司裕稍加思索,道:“周家没见过你,看身手罢了,我去诱敌。” “不行!”谢珽断然拒绝。 司裕觑他,“信不过我?” 不是信不过他。 司裕的能耐,翻遍整个河东都未必能找到几个敌手,谢珽自问也有所不及。只不过,毕竟是在周家的地盘上闹事,哪怕他调了陆恪过来,哪怕有眼线悄然潜入协助,这事仍是极凶险的——这世间本就没有唾手可得的好事,挟持周希远有多大的好处,办事时就有多大的危险。 而这好处与危险,都归于河东。 谢珽从不盲目,清楚这招回马枪使出去,他也是火中取栗,险中求存。 他愿意为此放手一搏,哪怕可能重伤。 但凭什么把司裕扯进去呢? 谢珽摇了摇头,也不掩饰心思,只沉声道:“你已帮了大忙,不该再为河东的事赴险。我诱走周希远后,会有人接应阿嫣,你护她过关即可。倘有变故,以你之力,定能保她安然。”说话间,指腹不自觉摩挲阿嫣脸颊,不无温柔。 司裕随之望过去。 黯淡火光里,她枕着谢珽睡得安静而踏实,卷翘的睫毛投了修长的影子,雪肌玉骨,青丝披散,在夜里格外柔婉。 心头似乎跳了一下,他很快收回目光。 换在从前,司裕很乐意跟她独处。 少女的温言软语,嫣然巧笑,皆如春日里温柔明媚的阳光,令人贪恋。 那时候,他尚且不知其中意味。 如今却渐渐明白了。 可惜明白得太迟。 她早就嫁给了谢珽为妇,且夫妻相处日久,彼此生了情意,不提京城时的回答,这几日里足可见证。 开在别人苑中的花,他不能采撷。 未明心意的时候,一切皆自然而然,洞悉内心所想之后,许多事就不一样了。尤其阿嫣容色渐盛,被谢珽厮磨得眼角眉梢都添了几分妩媚,极易勾动人心。 倘若阿嫣需要,司裕仍会毫不犹豫的为她豁出性命,护她余生安然无恙。可她早就说了,他只是个朋友,往后天高地广,他还会遇见新的人、新的朋友,到时为彼岸,过处即前生。 若单独相处,心头怕会泛起涟漪,那是他该极力阻止的事情。 何况,若谢珽诱敌时负了重伤,她会心疼。 司裕竟自叹了口气。 “我去诱敌,你送她会更稳妥。”少年安静开口,见谢珽似要反驳,遂说出了两人相识以来最认真的一段话—— “楚姑娘于我而言,是这世间最重要的朋友。于私,我擒了周希远,算是为她出口恶气,给河东省事也算帮她的忙。于公,”他顿了一下,素来毫无情绪的脸上,竟自露出稍许黯然,“离开京城后,我曾看过战场。离乱中的孩子,很容易被万云谷那种地方盯上。” “我在厮杀里长大,最清楚那种痛苦。” “万云谷那地方有人庇护,我无力摧毁。但若能挟持人质避免战事,也就少些孩子落入离乱。” 这样的肺腑之言,他从未跟谁说过。 在谢珽跟前,却吐露了出来。 谢珽微愣,哪怕不曾亲身经历,似乎也能体会少年清冷外表之下藏着的种种心绪。他沉默了一瞬,道:“我会竭力避免战事,不令百姓受苦。但是阿嫣——” “你想将她托付给我?”司裕忽然打断他。 谢珽点了点头。 少年忽而站起了身,目光落在熟睡的阿嫣身上,毫不客气地道:“你若把她托付给我。我不会去陇右,会带她离开。” “你敢!”谢珽神色微变,低声威胁。 少年扬眉,带几分调侃般的挑衅。 “好了,不瞎说了。诱敌的事我去做。山高水长,后会有期。”司裕认真说罢,竟自转身无声无息的没入暗夜,只剩坐过的地方草叶轻晃。 谢珽想追,却怕惊醒怀里的阿嫣,只看着空荡荡的洞口,一时愣神。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