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裕番外(3)-《替嫁宠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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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厉害?”
“马马虎虎吧。”司裕道。
沈乐容撇了撇嘴,“所以摔成这副鬼样子掉在山沟里,就是身手太马虎,没打过人家呗?”
“挨打又不是一两回。”
“看出来了。”沈乐容想起他身上的就伤痕,语气不自觉就柔软了些。照理说,像他这个年纪的人,身上有了伤很容易愈合,除非伤得极重,否则不太会留疤痕。而他年纪与她相若,身上却伤痕斑斑,有些瞧着还是陈年旧伤,想必是很小时候留下的。
且看那伤处不是寻常的跌损摔伤。
斗嘴之间消却尴尬,她伸手扯起裤腿往上推了推,仍小心给他换药,又随口问道:“小时候经常打架吗?”
打架?好像也算。
司裕漫不经心地点头,“靠打架吃饭。”
“说来听听啊。看你如今这样生龙活虎的,想必那时候打架总是赢,让人很头疼。”沈乐容亦是很随意的语气,手底下利落的摆弄细布膏药,耳朵却悄悄竖起来,很想知道这位神秘少年的过去。
司裕却忽而偏头看向窗外。
他的过去,幽暗酷烈得如同不见天日的血腥深渊,有什么好讲的呢?
恐怕反而会吓到她。
心里有些怅惘,又有些难过,他很快将情绪压下去,只淡声道:“打架太多,记不起来了。你呢?”
“不告诉你。”
沈乐容也是有小脾气的。
司裕瞧出来了,付之一笑。片刻后,又道:“记事起就是靠打架吃饭,太多了真的记不住。”
“那就挑你能记住的讲。师父寻药去了不在家,我这么忙前忙后的多累呀!你就当给我讲故事,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我不挑的。”
“你不是要去道观么。”
这么一提醒,沈乐容倒是想起来了,她待会确实有事儿要办,且灶上炖着晚饭,也还没端来给他。
便只能叹口气,“那就下回。”
“行。”司裕杀人时毫无情绪,瞧见她方才失望不高兴的模样,到底有些不忍心。反正她是要听打架的故事,将那些性命厮杀的事情掩去,倒也能有几件可说的。形单影只这么些年,哪怕后来遇见了阿嫣,有着许多明媚愉快的记忆,在万云谷的事情他仍从未跟人提起过。
倒也不妨破例试试。
遂拿手指戳了戳她的小肩膀,语气商量似的,“找一壶酒,边喝边说?”
“不许喝酒!”沈乐容断然拒绝。
见司裕吃瘪似的躺回去,她又粲然一笑,“但我会炖汤,很好喝的汤。到时候外面吹着寒风,咱们躲在屋里烤鱼喝汤听故事,岂不是很好么?”这样说着,她自己就先期待起来了,麻利的包扎好了伤口,给司裕端来晚饭,自管先去道观里办正事。
途中瞧着周遭,难免琢磨该炖什么来喝。
……
炖汤换故事这件事,沈乐容是认真的。
蜀地物产丰富,山里虽远离市井,却也蕴藏许多美味。冰雪渐融的河里有肥鱼可捞,猎户们每日早出晚归,沈乐容掐着点儿蹲在家门口,能买来极新鲜的肉,猎户娘子瞧她少女柔雅,又是救死扶伤的郎中,每回都给她收拾好了装在木盆里,拿回来便能下锅。冬日能吃的菌子不多,好在她有先前的存货。
或是晾干收着,或是油煎了装在坛子里封着,深冬时节拿出来,或时炒菜或是炖汤,味道也很好。
沈乐容不止擅于医道,厨艺也很好。
每尝下厨炒菜,能令香气四溢。
司裕从前苦日子过惯了,其实不怎么贪口舌之欢,食物于他而言,不过是为了果腹。佳肴也好,菜根也罢,只要没□□,能垫饱肚子就成,更不敢奢求味道。直到后来遇见了阿嫣,因阿嫣从未真的拿他当马夫待,饮食起居都是让嬷嬷特地照料的,便有种种美味入腹,更不必争杀求存。
也是因她,沉默的少年寻到了些许烟火红尘的乐趣。从最初的漠不关心,到后来偶尔会惦记吃食,享受舌尖的美妙滋味,也会在看到糖葫芦时记得给阿嫣买几串,在穿行于市井间时,试着品尝诱人的食物,觉出京城与魏州饮食风俗的不同。
再后来,他来到了剑南。
天府之国的吃食跟京城和魏州迥异,尝的次数多了,渐而令人沉迷。
以至如今,司裕躺在榻上,闻着扑入鼻中的香味,忍不住就要猜测这顿饭食做了什么,卷在舌尖会是何等滋味。
素来清冷的人,终是渐渐露了馋相。
沈乐容哪能瞧不出来?
每回瞧着少年脸上故作沉静清冷,目光却只在饭菜上打转时,她心里忍不住就能乐开花,做起饭菜来愈发乐在其中。甚至将炖汤的小火炉也搬进了司裕的屋里,摆好烧红的炭,架上放好食材的小锅,等里头咕嘟咕嘟的煮起来,便有香气徐徐散溢。
而后愈来愈浓,诱人食指大动。
司裕闭着眼睛躺在榻上,便是再竭力克制,闻着那香味儿也难免蠢蠢欲动,不时瞄向炖锅。
这种时候,便是讨要故事的好机会。
沈乐容的小橱柜里摆满蜜饯,等炖的汤冒出香气,便会丢下手里的活,端着蜜饯盒子进来,就着榻边的躺椅坐了,抬抬下巴让司裕讲故事。若少年敢违约不从,这锅汤自然就没司裕的份儿了,她不止会在香气四溢后将美味独吞,大概还会当着司裕的面慢慢品尝,馋死他!
当然,司裕很守信。
再难的事,他既答应了,定是说到做到的。
只不过自幼沉默寡言,这些年跟人说话时又吝于言辞,讲故事这种事对他而言实在生疏极了。见惯生死波澜,弹指间取人性命,曾遭遇的那些波折对如今的司裕而言,都只是平平无奇的风波不惊,讲出来也平铺直叙,毫无起伏波澜。
沈乐容对此也颇为嫌弃。
嫌弃过后,又会追着刨根问底,不为故事本身,只是想知道这少年神秘的过去,想知道他如何熬过那些惊险。
司裕起初不肯透露太多。
问的次数多了,瞧着少女眸中的担忧与关切,到底还是松了口,除了杀人夺命的事之外,旁的事情不再隐瞒她。
沈乐容每次听罢,都会愣怔好半天。
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她是被双亲抛弃后由师父捡回来养着的,比起那些爹娘疼爱、阖家圆满的孩子,身世实在是可怜得很。师父年轻时丧了妻,膝下并无所出,几乎将她当成了亲生孩子,父女般相依为命。大男人忙于治病救人,心思也不够细腻,她懂事些的时候,小小年纪就会操心家务之事,不似别家女儿娇养闺中。
年少时,沈乐容偶尔也会羡慕别家的姑娘,穿着母亲亲手缝制的漂亮衣裙,染着鲜妍可爱的指甲,无忧无虑又娇软可爱。
偶尔跟小伙伴吵架,难免有人骂她没娘。
那会儿她还小,没少为此偷着哭。
师父知道这些之后,抛却平素行医救人的体面和善,亲自登门去那些孩子家里教训,让大人好生管教。从那以后,就再没人敢这样骂,她也在师父的庇护下出落成如今的模样。
沈乐容一直很庆幸能遇到师父,庆幸这份来之不易的相依为命,却也很清楚,落为孤儿的孩子有多可怜。
后来行医救人,她也见过许多病苦,从六旬老者到稚弱孩童,在旁人未曾留意的地方,总有人在经历病痛折磨。也是因此,她比同龄的少女多了几分看惯疾苦的豁达与通透,在病苦无常和医者仁心外,竭力让日子过得明媚些。
但再多的见识都不及司裕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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