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裕番外(4)-《替嫁宠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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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周守素袖手旁观,碍于兵马能耐,不曾掺和战事,种种消息传来时,亦足以令军中人心不稳。更何况,兵锋战火蔓延之处,百姓到底难以安居,流民和逃兵四处流窜,亦有不少混入剑南的地界。
流民倒也罢了,图个安稳日子的老百姓,只要有个立足之地,能填饱肚子,便能勤勤恳恳另行扎根。
逃兵可就不一样了。
朝廷积弱甚久,军中原就鱼龙混杂,军纪废弛时,仗势欺人、掠夺百姓的事时有发生。而魏津那边,虽说比朝廷的稍微好一些,这一路杀过来,折损兵马无数,将先前的流民散军收在麾下时,其中不乏从前落草为寇、以谋财害命为生的。
这种人心狠手辣,领着军饷有奔头时,尚能奋勇杀敌,败退后四散溃逃,难免找臭味相投的人结伴,重拾旧日的生计。
司裕和师徒俩一路走来,已遇见了好几拨。
譬如眼前的这伙人。
山路上难得有个能歇脚用饭的小店,司裕丢下包袱,先斟茶给师徒俩解渴。沈乐容厨艺甚好,也喜欢吃食,瞧着店里挂的那几样招牌小菜,兴冲冲的跟沈老商量待会点什么菜。
她原就生得漂亮,一路走来热得脸上泛红,香汗薄薄布在额头,微湿的薄衫贴在脊背,格外秀致袅娜。
角落有个胡子拉碴的壮汉瞧见,当即朝同伙递了个眼色,齐齐看过来。
他们都是逃兵,在这一带盘桓谋生。
剑南虽不缺兵卒,在此动乱之际都要提早布防在关隘军营里,最多在城门处严查,对这等偏远山路,根本无力巡查。
几人仗着蛮横力气,早已扎根。
难得碰上这般秀致姿色,见小老头看着很好对付,那少年虽生得清隽,却无蛮横凌厉的架势,顿时起了侵占的色心,腆着脸想过去搭讪。为首的壮汉最是好色,率先起身,拎了喝到一半的酒壶,道:“姑娘想必走累了,哥哥这儿有壶茶……”说着话,胖乎乎的手就往沈乐容肩上搭过来。
还没碰到呢,一束热茶泼来,烫得他哎哟一声。
壮汉心中腾起怒气,见那少年拎着壶正在斟茶,方才想必是他泼的,顿时斥道:“敢跟爷耍威风,不想活了!”
司裕抬眼,清冷的眸底毫无情绪。
壮汉见他一身布衣,连把最次的刀剑都没带,顿时有了底气,伸手来推司裕,打算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拳头伸到中途,便见少年衣袖拂过。
下一瞬,清脆的骨折声响起,壮汉都没看清他是何动作,整条手臂便被拽得脱臼,连手腕都似折断般剧痛难当。
他怒吼了声,同伙们见状,纷纷拔刀来助。
这于司裕而言实如蚊蝇。
灰色清俊的身影如疾风掠过,手起脚落之间,兵器哐啷啷掉落在地,惨呼声此起彼伏。最里头的那人甚至连脚都没迈出去,便被司裕空手夺了刀刃,顺道折断腕骨权当教训。
为首那壮汉见状,立即扑向沈乐容。
——他毕竟是山匪出身,能当这伙人的头儿,也有点本事。见少年身手迅捷,那姑娘却柔弱可欺,当即生出歹念想要挟持。
司裕窥破打算,眸色骤寒。
他原本没打算太下狠手,废了这些泼皮的身手,令他们不敢再生歹心便可。
却未料为首之人竟如此不识好歹!
桌上摆着筷笼,都是竹木削成,他随手抽了一支,身形微晃,赶在壮汉触到沈乐容之前隔在两人中间。而后手指微抬,竹木削成的筷箸如同短剑,无声刺入对方胸口,几乎没到半数。未及壮汉呼痛,他腕上用力一推,那壮硕的身躯便轰然一声倒在地上,逼出撕心裂肺般的痛呼。
短暂而迅捷的交手,几乎是在眨眼之间。
同伙们都被惊得面如土色,那壮汉蜷缩在地上,豆大的汗珠滚出时痛得几乎痉挛,手颤抖着伸向那竹筷,却没敢贸然拔除。
一时间,店中只剩他的痛呼。
司裕脸上仍没什么表情,转身坐回椅中,仍拿了壶来斟茶。细细的茶水注满水杯,他将木杯推给师徒俩,却始终未曾抬眼。
沈乐容和沈老却都面露骇然。
两人虽不会武功,对人体经络脏腑却了如指掌。
那竹筷刺在胸口的位置不偏不倚,就在心房之侧,倘若司裕稍微下手狠一些,壮汉这会儿恐怕早就没命了——看司裕轻飘飘随手而为的架势,他完全有本事随手取了对方性命。
转瞬间夺走兵刃,又以竹筷为剑轻易制敌,这样神鬼莫测的身手简直闻所未闻!
只不知他自己……
沈乐容心跳都快吓得停了,下意识看向司裕,拉起他胳膊迅速打量过,确信身上并无伤口,才暗自松了口气,呆呆看着她。
司裕沉默不语,只冷冷瞥了眼对面。
壮汉们终于反应了过来,再不敢逗留片刻,拾起兵刃后拖着重伤到底的同伙,连滚带爬的就走了。
店里重归安静,因司裕出手极快,那竹筷没入胸口后唯有周遭沁出鲜血染红衣裳,丝毫不曾洒落半滴在地上。此刻对方狼狈逃窜,店里霎时空荡,除了伙计躲在柜台后瑟瑟发抖外,半点不曾留下方才打斗的痕迹。
司裕仍垂眸不语,只拿指尖点了点桌案。
沈乐容这才想起肚子里还空着,忙报了想吃的菜色,让伙计快点弄来。
这顿饭吃得格外安静。
司裕先前飞檐走壁展露身手时难得的张扬,此刻却异乎寻常的沉默,像是藏着心事一般,目光除了在饭菜上逡巡,几乎不跟师徒俩对视。哪怕沈乐容有意找他说话,他的回答也极简洁。
饭后动身赶路,他也是默默抿着唇,故意落后师徒俩几步,目光缓缓扫过山野峰峦时,神情安静又寂寥。
沈乐容已许久没看到他这样了。
她知道这必是方才小店里的打斗所致。
少女频频回头,落向司裕的目光满是担忧,直到三人在一处水边歇脚时,她见司裕以捞鱼为由蹲在不远处发呆,忍不住走过去。
秋风和暖,水面浮光跃金。
她蹲在司裕的身旁,随手掬了清水摆弄,轻声道:“你不高兴了?还是有心事?”
司裕侧头,对上她干净担忧的双眸。
小店里的那一幕骤然浮入脑海。
随手取人性命,于从前的他而言是习以为常的事,他就是在血腥白骨堆里长大的,争杀为生。但沈乐容跟他不同,虽同为孤儿,却因沈老的悉心爱护,养出了明媚活泼的性子。师徒俩素以治病救人为志,跟他这踩着血肉性命走来的杀手截然不同。
教训那壮汉的时候,他虽留情避开致命的要害,在师徒俩看来,想必仍是出手太过狠厉无情,出乎所料的。
不知为何,心里忽然就有些难过。
司裕丢开手里挣扎的游鱼,目光落向远处的流云,声音清冷如常,却暗藏了从未流露过的落寞——
“我从前是杀手,杀过很多人。”
“今天吓到你了吧。”他低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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