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邵伊敏诧异,同寝室的女孩子一向是把她与江小琳视为同类,她没想到自己也被江小琳划到享受生活的那一类中去了。不过再一想,至少在恋爱这件事上,她是真的放松甚至放纵自己在享受。 想到苏哲这个名字,她的心就柔软了,根本不介意江小琳再说什么。 3 师大附中是本省重点中学,面向全省招生,规模颇大。到校当天,学校安排这批实习老师入住了学生公寓的顶楼。大家拎了行李进去一看,四人一间,高架床下面是书桌,窗明几净,光线充足,带有独立卫生间,比师大宿舍的设施要齐全气派得多。大家各自放好行李,然后集中听从学校分配实习年级和指导老师,安排实习事项。 邵伊敏、江小琳和同班另一个男生都被分在高一年级,他们的班主任工作指导老师和教学指导老师是一个人。高一(三)班的班主任李老师,是个四十岁左右、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衣着考究得体,脸上带着多年教师做下来的习惯性的严厉表情,一看就是对人对己都有极高要求的类型。 相比其他市内走读学校,在师大附中实习的要求要严格得多。六周实习期间,实习教师必须早上六点四十分到班,管理早读前的纪律,白天不停地听课备课试讲加协助批改作业,晚上下自习课后配合寝室管理员进行寝室管理,也就是说基本没有什么空余时间。 转眼到了十月底,这天是周三,下午放学后,邵伊敏跟李老师请假,说有事必须出去一趟,晚上不能参加晚自习和查寝。李老师显然不喜欢这种讲不出明确理由的请假,但邵伊敏的表现一直既不多话也不木讷,做事认真,写出的教案也能入她的法眼,她点头同意了。 邵伊敏背上背包,在外面吃了简单的晚餐,然后乘公共汽车去了苏哲的家。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还下起了细细的小雨,有几分凉意。她拿出门卡进小区,再按密码开单元门,上了四楼,拿出红绳结系着的两把钥匙,用银灰色那把开了门,换好拖鞋,打开门窗通风。 尽管苏哲告诉她,这里所有的水电、供暖、物业费用他全办了托收,让秘书定期打钱进去,她只管过来住就可以,但这还是在苏哲离开以后她第一次来。 今天是她的二十一岁生日,她决定离开寝室,给自己一个独处的、不必转眼就看到人影晃动、满耳充斥着声音的安静夜晚当作生日礼物。 整个房子和他们离开时一样,家具上蒙了些许灰尘。邵伊敏找块抹布,细细擦拭干净。 她走进卧室,床上的深蓝色条纹床罩还是临走那天她铺的。她拉开衣柜,里面仍然挂着她的睡衣、苏哲的西装、衬衫等衣物。她坐到床边,拉开左边床头柜的抽屉,那里果然放了一个白色信封,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并没去动它。良久,她关上抽屉,躺到床上,呆呆看着天花板出神。 她早拿到了托福成绩,听力如她所料拖了后腿,没能达到她预先给自己定的底线。这个成绩有点儿尴尬,申请加拿大二、三线城市的大学奖学金也许没太大问题,但她一直给自己定的目标是爷爷奶奶和叔叔生活的温哥华的几所学校,如果寄申请资料过去,她的把握不大。 去温哥华,可以和她的爷爷奶奶生活在一个城市;去地广人稀的加拿大二、三线城市,就成了为了离开而离开。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犹豫,真的要动用苏哲留下的钱吗?她并不为该不该用这笔钱挣扎,她只是清楚地知道,拿这笔钱出去的话,隔了一个大洋,和苏哲的联系就越发遥远脆弱了。 她从来不是行事迟疑不决的人,在这件事上却一拖再拖,难以决断。到现在还不立刻动手准备资料的话,差不多就等于是放弃了毕业以后马上出国的计划。 舍不得苏哲吗?那是自然。可是她明白,她对这段感情并不肯定,哪怕他此时仍然留在这个城市,他们之间能维系多久,谁也说不清,更不要说他此时远在深圳。 加拿大和中国的距离是将近八千公里,本地和深圳的距离是一千二百公里,这两个数字的区别有多大?她问自己,然后在心里做了回答,当然很大,大到她一想到就觉得无法决定去留了。 然而留在这里,他们各自的生活无法产生交集,几乎是坐等双方的关系无可避免地一点点变淡,未免太被动痛苦了。 经过半个来月闹哄哄的中学实习教师生活,此时这间房子只听得到细雨敲窗的沙沙声,这样的安静让邵伊敏蒙眬有了睡意,正在眼睛半睁半合时,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她一下清醒了,拿出来一看,是苏哲打来的。 “伊敏,快点儿出来,我在东门外等你。” 邵伊敏睁大眼睛,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回来了吗?” “刚下飞机到师大。” 她的嗓子一下更住了,隔了一会儿才哑声说:“我在你家,苏哲。”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只能紧紧地攥住手机,心跳激烈到似乎能听到怦怦的声音。她无力地躺回床上,用手遮住眼睛,几乎失去了时间概念,直到听到外面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苏哲匆匆走了进来,他穿着白色条纹衬衫、灰色西装,打着灰蓝两色的领带,头发和肩上都被雨打湿了。她跪坐在床上,一把抱住他的腰,死死地将头抵在他的胸前。 他低头亲着她的头发:“生日快乐,伊敏。” 她不作声,只是尽全力抱紧他,仿佛要将自己嵌入他体内。这样小孩子般的姿态让苏哲惊异又震动,这个女孩子,从来不肯轻易动容,此刻却如此脆弱。 苏哲今天全天在公司忙碌,根本无暇想起其他事情。下午林跃庆过来和他谈生意,谈完后两人准备一块儿去吃晚饭,闲聊时说起明天是乐清乐平的生日,让他猛然想起和邵伊敏的第一次,就是乐清乐平生日宴会结束以后。 “其实昨天是我的生日,二十岁,没人陪我过。” “一直没人陪我,一直。” 她带着酒意喃喃诉说,他当时安抚地哄她:“好了好了,过去了,明年你的生日,我陪你过好不好?” 她醉成那样,仍然知道这不过是随口哄哄,一下笑了:“骗我,你把我当乐清乐平在哄呢。” 关于那天的记忆清晰地涌上他的心头,他马上打电话叫秘书订机票,然后匆匆赶往机场,下飞机后叫辆出租车到了师大东门,只是想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 然而现在看,她在生日这天,独自待在这个空寂的房子里,想起她曾说过的希望某些时候全世界都把她忘记那句话,他庆幸他及时赶了回来。 苏哲轻轻抚着邵伊敏的背,让她慢慢平静下来。她松开手臂,只觉得这一阵毫无道理的用力,简直耗尽了自己的力气,她努力平复心情,希望自己不要再歇斯底里地发作。 他脱下西装扔到一边,靠在床头,把她抱入怀里,吻她的眼睛:“时间太紧,抱歉没给你买礼物。” 她摇头,凝视着他轻声说:“我已经收到了一生中最好的生日礼物,谢谢你。” 她并不介意过一个没人问候的生日,反正不是第一次了。然而苏哲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对她来说,远不限于一对情人之间的意外惊喜那么简单。她头一次带着感激地想,她得谢谢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人,没有在今天彻底将她遗忘。 一切言语都已经显得多余,她开始吻他,从来没试过这样主动地取悦他。 而苏哲并不需要更多的煽动,两人很快急切地肢体交缠到了一起,近两个月的分离,让他们的每个接触都带了甜蜜的急迫。即使是上次告别,两人在山上疗养院的那几天缠绵,她也只是表现得温柔罢了,今天她这样无保留地迎合他的热情,近乎贪婪地吻他,让他心神为之激荡。 来日太过缥缈,眼前良宵苦短,两人同时意识到这一点,都带了一些近乎末日狂欢的感觉,直到彼此精疲力竭才交缠在一起沉沉睡去。 苏哲第二天上午还有个重要的会议,已经订好清早的返程机票,而邵伊敏也必须赶在早上六点半前到学校。两人只能早早起床,邵伊敏对着镜子摆弄着头发,实习这段时间,她和所有女同学一样把头发盘起来,务求让自己显得端庄,少点儿学生气,只是她的头发软滑,很不好盘成合乎要求的一丝不乱状。苏哲靠浴室门站着,一边拿电动剃须刀刮着胡子,一边问她:“你学校申请得怎么样了?” 她的手悬在头上停了一会儿,一绺头发不受控制地垂落下来。她重新拢上去,对着镜子说:“明年再说吧,这次托福成绩不理想。” 苏哲放下剃须刀,从身后抱住她,看着镜子里的她,轻声在她耳边说:“那么毕业了到深圳来好不好?就算想出去念书,在那边准备是一样的。” 她再次停顿一下,然后说:“好。”将头发固定好,转身看着他,目光清澈,满含温柔。 苏哲没料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只能紧紧抱一下她。 出了小区,外面天色才亮,路上行人稀少。这条林荫大道两边种的都是本市常见的法国梧桐,此时已经将近深秋,树叶开始转黄,一夜秋风加细雨过后,满地都是落叶。两人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才拦停一辆出租车,请司机先开到师大附中门口。邵伊敏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下了车,站在路边目送车子掉头开走,消失在视线里,才大步过马路走进学校。 她知道自己刚才在苏哲家里说的那个“好”,是做了一个对她来说算得上任性的决定,一下结束了这段时间对出国一事的患得患失,有些空落,又有些释然。对于未来,她还是不肯定。可是经过昨晚以后,她决定去争取一下。 那个唯一记得她生日的人,那样让她沉沦的热情,她不想主动放手或者被动等待结束。去深圳?好吧,她愿意。 4 教学实习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邵伊敏对于严格的制度和超长的时间安排没什么抗拒,她的备课试讲都得到了以苛刻著称的李老师的认可。但进入了班主任实习阶段,她发现自己很不喜欢这个环节,除了必须一天到晚和学生泡在一起,还得关心他们的心理问题。她从来做不到像其他同学那样扮知心哥哥姐姐和同学打成一片,要她主动去和那些半大学生谈心,简直要了她的命。这让她头一次有点儿怀疑自己的职业定位,以后能不能做个合格的教师呢? 每所实习学校都会安排学生的公开课,伊敏的公开课表现很成功,受到听课老师的一致好评,但她上的主题班会课就大大不如江小琳了。她的安排是她一向的作风,程序清楚,条理清晰,但没什么煽情的部分。江小琳在这个环节则成功调动了班上所有学生的参与热情,也让李老师大加赞赏。 实习总结时,李老师很客观地指出:邵伊敏同学可以做一个相当称职的任课老师,但需要注意调整自己的距离感;而江小琳同学授课技巧有待加强,但具有高度责任心和工作热情,适合做班主任工作。 应该说这个评价来得十分公允。大家带着各自的实习评语返回了学校,学校进行了评选并召开了总结暨表彰大会,邵伊敏和江小琳两人都上了优秀实习生名单,教学实习圆满结束。 邵伊敏和爷爷奶奶通电话,解释了自己打算推迟一年申请留学。他们颇有点儿意外,奶奶问:“你一个人留在那里干什么?”不等她回答,爷爷马上又抢过电话问是不是因为钱的问题:“你先申请好学校,我们再给你汇钱过来,你叔叔说了支持你的。” 她不想撒谎,可是又说不出口真实原因,只好满怀愧疚地说希望准备得更充分一点儿,申请更好的学校。好在两位老人的心现在被叔叔婶婶才出生一个多月的小男孩占据了,又知道她素来有点儿求完美的性格,倒是能接受这个说法。 爷爷兴奋地告诉她,给她的小堂弟取的中文名字叫邵一鸣,取“一鸣惊人”之意。她听得骇笑:“这样会跟我叫混的呀,爷爷。” 爷爷得意地说:“不会不会,其实这名字本来是你没出生就给你预备了的,等你生下来一看,你哭得倒是很大声,不过女孩叫这个不合适,现在总算用上了。” 她禁不住大笑:“爷爷,原来你一直重男轻女,今天算是暴露了。” 奶奶在旁边嗔怪:“小敏别听他胡说,我们最疼最记挂的就是你了。”爷爷连声附和。放下电话,她只觉得开心,爷爷奶奶生活得如此惬意,她就放心了。 但接着的消息让邵伊敏没法儿轻松。苏哲在她放假前给她打来电话,心情很差地告诉她,他母亲身体不适,检查出了乳腺癌,幸好是早期,他决定这段时间陪母亲去美国确诊,然后手术。她听得心一沉,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让他放宽心,好好照顾他母亲。 放下电话,她只觉得自己的确是一向不善于安慰人,同时也觉得劝慰之词来得贫乏,只能默默在心里惦记着、不安着。 邵伊敏决定这个寒假不回家过年,她打电话告诉父母时,他们的反应都很不高兴,继父继母甚至打来电话,劝她回家。但她并不准备改主意,只是好言好语解释,家教待遇算不错,学生进步明显,副教授夫妇大喜过望,一再挽留她在寒假继续。再说车票实行春运价,贵且不好买。她的父母也只好由她。 她其实没有让父母不痛快的打算。不过爷爷奶奶的老宿舍已经开始动迁,但关于原地还建和拆迁补偿金额没能达成一致。一部分居民选择做钉子户,和开发商闹得很僵,据爸爸说那一片治安恶化,水电时有时无,基本不适合住人了。她要回去,就势必得住到父母两方的任何一个家去,可是她实在不愿意插到两个完整的家庭中去当一个多余的人。 寒假开始后,她没有向学校申请假期住宿,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住到了苏哲家。她一周去给副教授的女儿上三次课,有时顺道买点儿菜回来,自己试着做点儿东西吃。平时她都待在屋里,或者窝在沙发上看书,或者租回原声影碟来看,自己觉得英语听力大有进步,累了就出去散会儿步。除了挂念苏哲,这样绝对没人打扰的独处,算她过得最享受的一个假期了。 她和苏哲陆续通了几个电话,苏哲一直心情不好,每次都只能泛泛说下近况。他母亲已经确诊,并安排了手术日期,但他父亲只来陪了两天就回国了,他母亲的情绪非常低落。他一怒之下,打电话给父亲,父子再度大吵了一场。 她刚劝他不要发火,他就恼了:“你最好别跟我说这话,知不知道我最恨我妈这样说了,她一生就是隐忍,才惯出了我那个爹的自私,也把自己郁闷出了癌症。” 他挂断电话,她只能看着手机苦笑。当然,她体谅他的心情,可是确实有挫败感。她想,她竟然完全不会哄人,难道长久的习惯已经让她对别人的心境失去理解与安慰的能力了吗?在最孤独的时候,她享受了苏哲那样温暖的怀抱,此时却完全觉得无能为力,根本给不了他任何帮助。 除夕这天,天气阴沉,下午下起了小雨雪。邵伊敏也去采购了一堆食品,租回了几季《老友记》,准备趁这几天不出门全部看完。晚上简单吃了点儿东西后,她几年来头一次穿了睡衣窝在沙发上看春晚,可是对着那样的热闹,她还是心神不宁,想了想,给苏哲发条短信,问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苏哲过了很久才给她打回电话,告诉她,他母亲的手术刚做完,按医生的说法还算成功,过观察期后他们会回国。说话间,电话里传出一个年轻女子清脆甜美的声音:“苏哲,要不要我给你带杯咖啡上来?” 苏哲移开一点儿电话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才对她说:“刚才是公司的一个员工,她以前在美国医药公司做事,销售的是抗癌药品,刚好对这边的情况比较熟,所以带她过来帮忙一块儿照顾我妈。” 他解释得十分详尽,邵伊敏只能“哦”了一声,觉得有点儿尴尬。那个声音给她的感觉很奇怪,她的心重重跳动了几下,现在只能自责自己小气。 苏哲的声音中透着疲倦,嘱咐她照顾好自己,两人也没多说什么。放下手机,她到飘窗窗台那儿坐下,看着窗子外飘着的细细碎碎杂了雨丝的小雪,情不自禁想起自己家乡那经常下得纷纷扬扬、铺天盖地的大雪。她来这边几年了,没看到痛快地下过一场像样的雪,每每一点儿雪花飘落,都能引来本地同学的欢呼。 她想,自己这算不算是在思乡呢?她不禁有点儿惊异,她一直以为她对出生长大的那座城市没有任何感情和怀念。可是这样的节日,再怎么习惯了独处,也有点儿异样的情绪。一瞬间她想起了远方的爷爷奶奶,以及差不多同样远的苏哲,她将头埋在膝头,有点儿无奈于这样的情绪泛滥,只能静等自己平复下来,然后再去心不在焉地对着电视晚会。 5 邵伊敏在开学前几天搬回了宿舍,不过还是会在周末做完家教后去苏哲那边住上一天,让房子保持有人居住的整洁状态,也让自己放松一下。 苏哲陪他母亲回了国,他母亲术后恢复得还算良好。在她的坚持下,他还是很不情愿地和父亲和解了,不过心情一直都说不上好。近一段时间,他与邵伊敏的联系仍然是通过手机进行,其实通话并不算频繁,一周一两次罢了。偶尔他说起公司的事,但也是很快打住:“算了,不讲这些没意思的。”邵伊敏很小心地问他最近怎么样,他只是提不起精神地说:“老样子,没事。” 她只能想,哪怕是在那样的亲密以后,两个人还是生活在完全不同的空间里,没法儿做到有交集。她从来没有探究别人心底想法的习惯和勇气,眼下这样的联系有多脆弱,她比谁都清楚。而现在,她只能寄希望于一天天临近的毕业,也许相守在一起,这些问题就不成问题了。 可是她一向算不上乐观的人,对这样的自我安慰不禁有点儿无奈,知道自己只是在哄自己罢了。 一天,邵伊敏坐在自习室看书,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看有没有未接电话和短信。将手机放回去时,她突然意识到,她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处于一种依赖和等待的状态中不能自拔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习惯了二十四小时将手机开到静音状态,隔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拿出来看看,睡觉时也放在枕边。偶然有一天忘记带了,上课时伸手摸了个空,前所未有的不安和难以专注感一下子涌了上来,下了课就跑回宿舍,拿上手机才算松了口气。 她悚然而惊,托住了自己的头,她那份让别人惊叹的自控能力似乎已经不复存在了。难道爱情可以把一个人改变得如此彻底?她被这个念头弄得长时间心神不安。 她不确定她喜欢这样的改变。而且,她一向习惯于对未来有明确的计划,可是决定去深圳后,她却有点儿茫然了。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