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许重泉别-《想你时雨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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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分钟后,里面传来压抑的饮泣声,紧接着,变为号啕。

    崔时雨留院观察了三天,聂廷昀没再出现。

    她只问过一次,趁父母不在,身边只有崔念真陪着吃午饭的时候。

    “他来过吗?”

    崔念真闻言凝视她,小丫头手里攥着一把瓷匙,南瓜粥喝了几口就喝不下的样子,眼睛低垂着,问这话的时候很犹豫,不太敢和她对视。

    崔念真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来过。”说完,她盯着她的脸瞧,不敢错过一丝表情,怕这丫头会突然情绪崩溃。

    但没有,什么都没发生。

    崔时雨平静地喝了一口粥,说:“哦。”停了停,就问什么时候出院,好像根本不在意问题的答案。

    出院后,崔时雨和康敏去了公司。

    “你的债务已经清了,如果不想继续做这行,同意解约,不必支付违约金。如果你想继续做下去,我会重新为你规划转型,给你成立工作室,作为正式艺人挂靠回天英娱乐,和天英体育不再有瓜葛……所以,你可以放心,此后你对自己未来的发展是有绝对的掌控权的……”

    康敏说了很多话,崔时雨坐在她面前,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在走神。

    a4纸在她指间翻来翻去,永远停留在前两页,康敏疑心她根本没在看这份新的合约书。

    康敏说到口有些发干,唤秘书进来送咖啡的当口,听见她平静地问:“这些是他的原话吗?”

    康敏动作顿住,想起聂廷昀嘱咐这些时,脸上是一副从未见过的颓败神色,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半晌,她清了清喉咙,说道:“这是公司的决策。”

    崔时雨低眉顺目,突然说:“我不能再打柔道了,他一定很高兴。”

    康敏想打断她,却又放弃了。

    崔时雨哭了,没有声音,也没有动作,她只是低垂着脸,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浸湿了那份合约书的第一页,很快洇出痕迹。

    “以他的脾气,一定和你说过,无论怎样都不能让我赢这种话,他就是不择手段的一个人。”

    康敏听得心头一跳——还没见过谁敢这么说聂廷昀,这丫头可能是神经错乱了。

    可她毫无所觉,絮絮地说下去。

    “佳言帮我查过他的星座,说他是控制欲超强的变态狂,所有事都得顺着他,受不了一点儿超出掌控的人和事,我那时候还觉得佳言是胡说八道。

    “可这么多年我才发现……他真的就是那样。所以我就顺着他,什么都顺着他,他不爱我我也认了……那年逃去阪城和他分手,我是真的想放弃的,我想试试爱自己是什么滋味,可我连这个都做不到,我真是笨得要命是不是?我一直以为柔道是我的铠甲,现在才发现其实根本不是。我只是不敢爱他,所以拼命爱柔道。他早就脱了那身柔道服,我却还停在五年前的那一天,不肯往前走。我太害怕了,怕走着走着,梦就醒了。”

    她带着困惑抬眸,压下更咽,很轻很轻地问?:“现在梦是真的醒了吧?不然为什么我连不打柔道这件事都顺着他了,他还是生气不肯见我?”

    康敏猛地抬手抵住鼻尖,掩饰微红的眼眶,把纸巾盒递给她,什么都没说。

    崔时雨失望地低下头,看都不看,翻到合约的最后一页,签了字,按下手印,转身出去了。

    康敏拿起桌上倒扣的手机。

    从崔时雨进门之初,便已接通的电话那头终于传来声音?:“她走了?”

    “是。”康敏一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她颇尴尬地吞了口口水,极力平复语声,“她签了字。”

    那头静默片刻,“嗯”了一声,随后电话便挂断了。

    宋佳言在市队里累死累活地训练,午休时刷了会儿微博,刷出互关里唯一大v崔时雨的九宫格。

    其中有一张是在爬山途中。崔时雨站在满地的红叶中,身后是古朴的山寺门庭,身侧有挂着木牌的石柱,木牌上写着“时雨”两个汉字。女孩站在柱子旁边,手指自己的名字,非常开心的样子。

    配文是:箕面山红叶行,偶遇时雨。

    下面的评论竟一致歪楼。

    “什么鬼,拼命女孩休假了?”

    “是病假吧?”

    “有生之年能看到小姐姐出门游玩我就放心啦!”

    “伤怎么样啦,时雨姐姐?”

    宋佳言没忍住,给崔时雨拨去语音电话?:“你居然肯休假?谁陪着你,身体没关系吗?”

    明明是大中午,小丫头却似乎是刚睡醒的样子,声音懒懒的?:“嗯。郑雅在呢,公司让我休息一个月,通告都往后排了。”

    “你在阪城?”宋佳言顿了一下,想问那聂廷昀呢,可没等问出口,那头便没了动静,似乎又睡过去了。宋佳言把电话一挂,直犯愁,噘嘴道,“睡睡睡,就知道睡!你是猪吗!”

    崔时雨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郑雅喊她吃饭。

    她把被子从脸上拽下来一点儿,露出眼睛,问:“几点了?”

    郑雅靠在门口说:“晚上七点了,时雨,你都不饿吗?”

    胃里空得难受,她摸了摸越发分明的马甲线,终于爬起来换衣服。

    崔时雨不吃刺身,也不喜欢吃面,郑雅就带她去吃寿喜烧。

    店面不是很大,正在饭点,居然没人排队等位。

    崔时雨脱了鞋,赤脚走上榻榻米,猛地站住,下意识地要回头找郑雅,却见郑雅没有跟进来,只是朝她打了个手势,然后退了出去。

    门口的风铃“叮当”响了一阵,安静下来。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坐在矮桌后的男人,不知该向前还是向后。

    好在他没给她思考的时间,若无其事地招了招手,就像本来他们就约好要在这里吃饭一样。

    “站在那儿干吗?过来坐。”

    她只踌躇了两秒,走过去,盘膝坐到对面。

    香气扑鼻而来,他把搅拌好的蛋液递给她,说:“锅热得刚好。”他夹了牛肉放上酱油锅,很快,酱油将牛肉裹上鲜亮的颜色。

    聂廷昀把肉夹给她,说:“尝尝。”

    她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半天才拿起筷子。

    现在不用控制体重,也不需要进行兴奋剂检测,外面的肉可以随便吃。她感觉自己这辈子没吃过这么饱一顿饭,牛肉在酱油锅里烤熟了,蘸上鸡蛋液,入口甜到舌根发软。

    她在对方若有若无的注视下吃光两人份的肉,才抬头问:“你不吃吗?”

    他笑了一下:“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胃口这么大?”

    崔时雨低头,咬着吸管喝杯子里的饮料。

    可尔必思带着气,她满足地眯起眼睛,模样有点儿像小孩子。

    聂廷昀垂下眼,接着烤肉,烤到一半听到她咳嗽,整个人忽然僵住,迅速起身,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来平喘药,大步跨到她身侧,正要给她吸,却见她连连摆手。

    “没事没事,就呛了一下,太久没喝碳酸饮料了。”

    聂廷昀把平喘药搁在她嘴边没动,盯着她咳嗽完,才慢慢地放下手,额上出了一层冷汗。

    他还保持着单膝跪在她旁边的姿势没动,视线紧紧地落在她脸上。

    她呼吸平复,朝他望过来。

    四目相对,她忽然道:“你现在的姿势……像求婚。”

    他的眼神一下子深邃起来,忍了又忍,终于抬手落在她颊侧,很温柔地摩挲,拇指轻轻地按在她下巴的沟上,语气同样一本正经:“要真是求婚呢?”

    她眨眨眼,很乖地闭上嘴,沉默了。

    聂廷昀低下头,眼眶蓦地发烫。

    他想起几个月前,她以为他的亲昵是在暗示关于第二个条件的交易,他压着恼火故意反问她:“如果是呢?”她只是平和又温软地说:“我答应的。”

    细想想,她鲜少对他说“不”,仅有的那几次也是他逼人太甚。

    可现在她对他沉默。

    聂廷昀一直不出声地看着她,她觉得他的眼神有点儿危险,歪头追问?:“所以是真的吗?”

    他的手滑到她的头上,抚摸她的发顶,说道:“你想,就是真的;你不想,就不是。”

    她垂下脸,说:“我不想。”

    崔时雨感觉到他僵硬了几秒,抬眸,却看到他唇边一抹留着勉强痕迹的笑纹,不由得怔了怔。

    “好。”他嗓音低哑地说,“那就不是真的。”

    吃完饭,她问起郑雅,聂廷昀说郑雅帮他办点儿事。她点点头,不疑有他,跟着上车。回到住处,她才发现,聂廷昀不单知道房子的大门密码、房间门密码,还出入自如,一时非常震惊。

    “郑雅说这是为了度假临时租的……”

    坐落在富人区的二层别墅,能临时出租一个月,也就崔时雨这种傻瓜相信。

    聂廷昀看她一眼,说:“嗯,租了我的房子。”

    他脱了外套,发现身后没动静,回头一看,崔时雨站在门口抿着唇,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换鞋。”他打断她的沉思。

    崔时雨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换了室内鞋进来。

    房子比中寰的小上许多,却缩短了他和她的距离。她没几步就可以穿过客厅,从冰箱里拿出冰可乐来喝。

    他偏头盯着她,想阻止,却没开口。

    崔时雨喝了半罐可乐,盘膝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坐下。

    他走过来,把她放在一侧的可乐拿走放回冰箱,关门的工夫,身后冷不丁传来嘟囔的声音。

    “我以为你不想见我。”

    聂廷昀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句话背后的质问、委屈、惊惧……

    我徘徊在生死之间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你为什么一次都没有来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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