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调寄雨霖铃-《想你时雨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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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她死了,他就连她最后一面都无法见到。他怎么敢就这么狠心不来见她?
聂廷昀沉默了一会儿,语气里有莫名的戾气:“那就活该我一辈子都后悔没能陪你度过最后几分钟。”
崔时雨一下子屏住呼吸,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决绝的话。
“时雨,你信命吗?”他没等她回答,就继续说下去,“见到你之前我不信。可我总觉得,命运把你带到我面前来,是为了馈赠。你那么爱我,不会忍心我背着遗憾一个人留在世上。我当时想,你要是真那么狠心,就走给我看,你在地下也会后悔。”
他停下,很用力地抱着她,放轻了声音说道:“幸好你没有。”
崔时雨心里好难过,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抬手回抱住他的腰。
他哑着声音问:“这代表你原谅我了吗?”
“我不知道。”
他的心一下子悬起,张了张口,却听她的声音闷闷地从怀里传出来。
“我不知道你真正错的是哪一件,我要原谅的是什么……我就真的没有错吗?我觉得好难说清。”停了停,她接着说,“聂廷昀,我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是你总说我什么都不问你要,要了你都会给,可是你不明白,爱只能给,不能开口要的。”
她在黑暗里仰起脸看他,用幼稚园老师给小孩子上课的口气,非常严肃地说:“能要来的,就不是爱情了。”
他滚了滚喉头,垂眸隔着昏暗与她对视,相接的视线穿凿过近十载星月,每一瞬因她心动的画面都历历在目,也包括刻下,此时此夜。
能要来的,就不是爱情了。
分手的那几年,他有无数次机会查明她背负的苦难,伸手救她于困境,可他没有。回来后,他面前摆着无数种接近她、挽回她的方式,可他选择了最刺痛她的那一个。关于柔道,他有无数个回头问问她意愿的可能,却视而不见直至走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直到现在她却还在自责,我就真的没有错吗?所以她觉得他不爱她。本来就是他给得不够多,而不能够怪她不开口要。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却一直不明白。
可能在她心里,他也当了很久的傻瓜。
“时雨。”他竭尽全力才让声音不那么颤抖,“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等了很久,她平顺的呼吸响在心口,竟是睡着了。
他要笑却笑不出来,只垂首在她发上吻了一下,无可奈何地合眼。
聂廷昀在阪城留了四天,就正儿八经做了四天助理,但他原就公事缠身,离开短短几天,均宁资本的所有人都望眼欲穿,恨不能下一秒老板就出现在办公室。
在文森第n次来电催促后,聂廷昀终于决定踏上回程,嘱咐郑雅立刻回来,临走还把冰箱填满,门窗、厨房都检查过才安心。
崔时雨坚持送他去机场。聂廷昀千叮万嘱不许她开车,让她打车回去,她听得漫不经心,只顾眼也不眨地看他,看得他慢慢闭了嘴,忍不住把人扣在怀里要亲,低头前还记得问一句:“可以吗?”
崔时雨用行动给了他答案。
他挨到快登机才不舍地和她分开,问:“我们算和解了吗?”
她觉得现在的聂廷昀很奇怪,总像个不懂事的女朋友一样,刨根究底问个没完:你原谅我了吗?可以吻你吗?我们和解了吗?
她不敢说“你好烦”,握着他温热的手,摩挲他掌心硬硬的茧子,敷衍地说声“嗯”,就催他:“你该进去了。”
没多久,崔时雨也从阪城飞回海市,很自然地回到中寰的房子。
聂廷昀最近很忙,每次回到中寰的家都是深夜时分,而崔时雨早就睡了。于是两人见面的次数还是寥寥无几。
又过了半个月,崔时雨也开始工作。
康敏组了工作室,挂靠在天英,每天带着团队和崔时雨开各种会,商讨接下来半年的日程。
有次会议开到傍晚,康敏带她去吃砂锅粥,崔时雨路上收到庄芷薇的短信,对方说让她加一下微信。她照着庄芷薇给的账号加了微信,对方秒速通过,然后发来一个网页。
她点开,是一个官方澄清文件,还附上了律师函。主要内容大概是说某高定品牌创始人庄芷薇现在是单身,会对绯闻造谣者保留法律追诉的权利。
她沉默了片刻,想了一会儿要怎么回复,可打了又删,说什么都觉得不对。
估计是看到她这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但又没有回应,庄芷薇就先发话了:“不是为了你,只是给聂廷昀一个交代。”
崔时雨笨拙地打字:“嗯。”
庄芷薇大约是被她的简洁气到,发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还挺可爱的。崔时雨笑了一下,看到对方继续发来消息:“有时间聚吧,我和张诚然都回国了。”
崔时雨正要打字,庄芷薇发来气急败坏的“不许说‘嗯’”,附加一长串叹号。于是她绞尽脑汁地憋出三个字:“知道了。”
庄芷薇发来一串省略号。
崔时雨:“我又说错话了?”
庄芷薇:“没有,算了。”
对话到此结束。
她一抬头,见车已经停在地下车库里,难得当一回司机的康总监抱臂看着她发微信,大约是全程窥屏,到这会儿眯起眼睛问:“你和聂先生和好了?”
崔时雨被问住了,想了一会儿才说:“是吧。”
康敏摸着下巴说:“你居然肯原谅他?”
崔时雨有些发怔:“原谅什么?”
康敏露出见鬼的表情:“你连柔道都打不了了,我的姑娘!你别告诉我你连这件事都不怪他?”
怎么会没有怪过?崔时雨沉默地想。
可最初那点儿怨恨、自怜,被时间酿成相思。起初她不过想质问因由,后来变成了想与他见面说清楚,再到后来,太久不见的痛苦大过失去热爱的绝望,她想的只是,他为什么不肯见我?
或许是巧合,聂廷昀因自责而不愿面对她的那短短光景,恰好给了她伤口愈合的时间,乃至于再见他时,连他道歉的因由都模糊了。
在他面前,她是记吃不记打的人,做不到对别人那样疾恶如仇,爱憎分明。所以面对康敏的质问,崔时雨点点头,承认道:“可能吧。”
康敏无语,心说,爱情,这该死的爱情。
崔时雨逐渐接受了自己不再是“选手”的事实,可偶尔还是会忘记:吃饭的时候让郑雅点沙拉,出行会带着柔道服,下意识留意各大官网的赛季……
每次都是郑雅点醒她:“时雨,你现在不是选手啦!”
她才猛地反应过来,怅然地“哦”一声。
正式的退役没有开发布会,只在官博发布了声明,许多粉丝都很支持,希望她在其他领域也能继续焕发光彩。之后,她接到了冯媛西的电话,问她有没有时间回体大看看。
她签约公司后,冯媛西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生她的气,她又忙着赚钱,便一直没找到正式和解的机会。
她想,去看冯媛西的时候,得带聂廷昀一起去。
这天会议结束得早,崔时雨到家才四点不到,点了个外卖之后,就打开电视看比赛,没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门铃把她吓了一跳,她起身去开门,发现聂廷昀拎着外卖站在门口,说:“凉了。”
可能是外卖小哥来过一次,没把她喊醒,索性放在了门口。
她下意识地要伸手接外卖,他没让,越过她进来换鞋,把外卖搁在厨房,打开盒子检查。
崔时雨心虚地站在他身后等,生怕这顿水煮鱼泡汤。
平时聂廷昀不让她点外卖,家里有营养师定时过来准备三餐,但两人吃饭不太应时,忙起来又都不着家,再好的营养师也形同虚设。
聂廷昀回过身说:“不是说吃刺激性的东西对你的病不好?”
崔时雨狡辩:“这家的水煮鱼不是很辣……”
“乖,马上有人过来做晚饭。”
“我只想吃这个。”
聂廷昀充耳不闻,拎着袋子要扔。崔时雨急了,抱住他胳膊不让走,说:“你不能这么浪费粮食!”
他笑笑,说:“不能吃的东西,不算粮食。”
眼看着水煮鱼要进垃圾桶,她情急之下脱口道:“你扔!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浪费我的粮食!”
手一顿,他扭头看她,见她咬白了下唇,瞪着他道?:“你怎么不扔了?”
水煮鱼安全放回料理台,她松了一口气,就听他说:“你做的那个蛋糕我没扔。”
崔时雨定格两秒,顾左右而言他:“怎么没给我筷子……”
“虽然丑了点儿,又在冰箱里放了两天,但我还是吃光了。”
那天是他这辈子最难忘的一天。
他枯坐在沙发上,无能为力地等候结局。
无非是,生或死。
简单的两个字原来可以让他这样备受折磨。
得到她安全的消息后,崔念真紧接着阻挡了他前去医院的脚步。
“聂廷昀,你放过她吧。”
他站在门口,像被点了穴一样,想着,崔念真说得不错,这个时候他不能出现在她面前的。
他不知道怎样才能避免她在这个脆弱的时刻再度陷入危机,于是怯懦而自私地选择逃避。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她的病因。
那个原本打算等她回来一起吃的蛋糕,或许在过期前等不到他们一起享用了。
他打开冰箱把蛋糕拿出来,极度沉重的心情一度变得复杂且微妙。
这是一个奇丑无比的蛋糕,奶油涂得歪歪扭扭,上面的水果已经变了颜色,他把水果挑拣出去,用刀切了一块,入口冰凉,甜得要命。
他试图揣摩她在厨房鼓捣这个蛋糕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她知道自己做的蛋糕丑吗?
是敷衍地完成了,还是失败太多次,不得不如此?
又或者她对食物根本没什么过高要求,能吃就行?
聂廷昀嘴里塞满奶油,仔细咀嚼这再平常不过的味道,渐渐地,眼眶发热。
她得回来。
他想,回来看看她做了这么丑的一个蛋糕,他还都吃了,他真是一个善良的好人。
她到底知不知道他很少吃甜品,口味又挑剔?
幸好她不靠做蛋糕谋生,否则卖这个出去,她该倒给客人钱。
聂廷昀一面嫌弃,一面吃完了整个蛋糕,当夜胃疼得辗转反侧,只好让郑雅拍崔时雨的视频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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