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责任番外 重生之猪蹄养鱼记-《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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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总,顾总,您醒醒!”意识模模糊糊,身子轻得像一株海中的浮萍,顾言笙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他。

    顾言笙不想醒,他好不容易才离开那个没有沈堪舆的人间——对他来说如同无极炼狱一般的人间。

    十年前沈堪舆离开以后,他便如一具空壳一般,行尸走肉地苟活了十年,只是为了把两个孩子都抚养成人,给他们留下可以终生无忧无虑的家产,不然他根本舍不得让他在下辈子等他那么久。

    最令他痛苦得无数个夜晚无法入睡的,是沈堪舆直到离开前,都没有相信过他爱他。从生小葫芦那场九死一生的分娩中醒来,也不过是因为怕他一个人养育孩子太过辛苦,而不是因为知道他爱他。

    小葫芦大名叫沈麓,几乎是沈堪舆拿命换回来的孩子,生下他以后他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但沈麓喜欢粘着他,他就亲力亲为地照顾他,顾言笙忍无可忍地训斥沈麓的时候,沈堪舆会求他不要骂他,不要不喜欢他。

    因为沈麓长得像他,所以他很害怕顾言笙会因此讨厌这个孩子。

    他是在小葫芦八岁生日的第二天,在洗手间里支撑不住地发病的。

    顾言笙不知道他那天有多疼,只知道他起得很早,给他和两个孩子做了一顿很丰盛的早餐,然后一口都没有吃,只是坐在旁边看着他们笑,眼睛弯弯的,带着微微的湿意。

    后来他说,去一下洗手间,却是去了很久都没有出来,顾言笙进去看的时候,他手里攥着一块染了血的抹布,倒在他吐出来的满地鲜红里。

    地上、洗手台上都有清洗过的痕迹——因为他都没能清理得很干净,都残留着淡淡的血红色。

    他如果还支撑得住,一定会把这里都弄得干干净净,然后走出去,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如既往地对他们温柔地笑,若无其事地跟他们说话。

    可是他已经撑不住了。

    去了医院之后,他渐渐油尽灯枯,清醒的时间很少,也跟他们说不上几句话,却还是在某个夜晚,无声地离开了那张他辗转数月的病床,给他留下了一封很短的信。

    信纸像被液体浸湿过,纸面凹凸不平,信上每个字都是一笔一划地写,却还是显得凌乱松散,大概是他写的时候实在没有力气了:

    阿笙,小葫芦已经八岁啦,他很懂事,很会照顾自己,也会保护姐姐的,你不会再那么累了。但他还是个很小的孩子,你也要多疼疼他,不要不喜欢他。

    我该走了,一直想跟你多说几句话的,但是我说话有点慢,你太忙了,听久了会烦,所以我就写信啦,你要是不想看的话也没有关系。

    就是,对不起麻烦你这么久,以后你们就是很幸福的一家三口了,没有多余的人了,这也算是我送给小葫芦的生日礼物啦~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再遇到一个你很爱他、他也很爱你的人,如果是那样好的人跟你们在一起的话,四个人也很棒的。

    阿笙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但是我想再跟你说一次我真的很爱你,这么多年很谢谢你一直没有赶我走,我走了以后,也希望你可以不要再那么讨厌我。我知道很难,太难的话也没有关系的。

    你和小葫芦和甜甜都很好,可能你们不喜欢我所以我在会不开心,但是我跟你们在一起真的很开心,这么多年谢谢你们一直愿意陪着我,以后我不在的话你们一定要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一辈子都幸福平安!

    信的末尾,有一行字被涂掉了,但是可以依稀看得出写的是“我会保佑你们的”。

    信的背面,是他画的一副画,顾言笙牵着顾雨甜和沈麓走在一条小路上,小路的尽头是一幢小房子。

    画上没有沈堪舆,天上也没有星星。

    他们一家四口在一起生活八年了,他们三个人都以为是幸福美满的天伦之乐,可沈堪舆从来都如履薄冰地、每天算着日子、小心翼翼地讨好着他们活着,把所有的难过和不安都藏得很好,怕惹人厌烦所以从不表露从不倾诉,直到耗尽他整个生命,他也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一句:阿笙我疼。

    他不知道去了哪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带走,顾言笙疯了一般地将整个世界翻来覆去地找,都再也没有找到他。

    顾雨甜哭得眼睛几乎坏了,沈麓再也不主动跟旁人说话。

    沈堪舆像只流浪猫一样,在主人身边小心翼翼颤颤巍巍地陪伴数年,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就悄悄走掉,在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离开。

    他一个人来,一个人活着,给他带来了一个家和两个孩子,把自己有的全都毫无保留地给他,最后一个人离开。

    他最后的愿望是:阿笙你不要再那么讨厌我。

    可就连这个愿望,他都在后面加了一句,太难的话也没有关系。

    等于从始至终,他没有真正陪伴过他一刻,温暖过他一分。

    他很笨又没有人教,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好好地爱一个人,更不知道什么样是被一个人爱。

    每每想起这些,顾言笙就痛苦得连呼吸都想放弃。可他也无法割舍下两个年幼的孩子,就这么咬紧牙关,苟延残喘地活了十年,最终在沈堪舆的衣冠冢前服下了安乐死的药剂。

    他记得自己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现在还能听到有人在喊他?

    为什么要救他,不让他死呢?

    –

    顾言笙终究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床边一脸焦急的助理张康。

    张康看到他醒来,松了一口气:“祖宗,您可算醒了,您昏迷这一小会儿,做了怕是不下十个噩梦吧。”

    顾言笙茫然地眨着眼,完全不知道张康为什么在这里,他说的“昏迷一小会儿”又是什么意思。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在沈堪舆的坟前喝下药,身边是顾雨甜和沈麓,而张康其人,他早就给了他一笔高昂的离职佣把他辞退了。

    他蹙着眉头看着张康,哑声问:“我怎么昏过去的?”

    “啊?”张康愣了一下,挠着头迟疑地道,“今天不是您父母的……忌日么,您奔波劳碌了数日,去墓园祭奠的时候,大约是心力交瘁,忽然就厥过去了。”

    “父母……忌日?!”顾言笙猛地起身,然后头疼欲裂,险些又失去意识。

    “哎!!顾总您别激动,您听我说,人死不能复生呀,您父母已经离世数年,我知道亲人的永逝很痛苦,但您也得走出来呀……”

    “闭嘴!”顾言笙咬着牙忍着头疼,伸手拽住张康的衣领把他扯过来,“我问你,顾雨甜和沈麓呢?”

    张康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两位是您的什么亲戚吗?您您您没跟我说过呀。”

    他不知道顾雨甜和沈麓?!

    顾言笙手指发颤,冷汗顿时布满全身,他更紧地攥住张康,像溺水之人攥住救命稻草一样紧:“那……”

    他喘息着,嘴唇开开合合了几次,都没有办法念出那个名字来。

    “什么?”张康苦着脸哀嚎,“总裁,您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呀,别这么拽着我……”

    顾言笙深深吸了口气,双目赤红地道:“……沈堪舆呢?沈堪舆在哪里?”

    张康努力地想了几秒,然后哭丧着脸道:“这又是谁啊?您到底怎么了,这是昏倒在地上的时候砸到了脑子吗?”

    他也不知道沈堪舆。

    顾言笙甩开他,抬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胸口剧烈起伏着,哑着嗓子尽量平稳地道:“我确实……记不太清楚一些事情了,你慢慢地、慢慢地跟我讲一讲……”

    —

    顾言笙不知道,自己这是算重生回到了一个并不完全相同的过去,还是提前到了下辈子。

    他现在的年龄是20岁,父母在他15岁那年因为车祸双双离世,他除了打游戏几乎无一技之长,父母的早亡让他走投无路,先是做了一段时间的游戏主播赚了一笔小钱,后来咬紧牙关摸爬滚打,在两个叔叔顾昀和唐砚之的的帮助下,跟朋友苏桐合作,创立了一家叫做游娱的游戏公司,凭借几款rpg游戏赚了个盆体钵满,成为行业中年少有为的传奇人物。

    从张康慷慨激昂的叙述中,顾言笙大概能猜出来,这个世界除了沈堪舆还有他们的一双儿女,其他人都和他之前的世界一样存在。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心情,该哭还是该笑,因为他不知道沈堪舆在哪里,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沈堪舆。

    如果他不在,那他来到这里根本毫无意义,这里连甜甜和小葫芦都没有,他根本一秒钟都难以活下去。

    如果他在,那他在哪里呢?他要怎么样才能找到他?

    若是有幸能再遇见他,他还会喜欢上自己吗?

    他在之前的世界死去之前,是想着要到下辈子去找他的堪舆的。可他一心求死,竟没有想到如果下辈子没有他,那还有什么意义。

    他不如永世不得超生。

    顾言笙彷徨无措地将脸埋进自己冰冷的掌心里,无声地流了满手的眼泪。

    —

    顾言笙满世界地找沈堪舆,始终是查无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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