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未知疯狂-《白昼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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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气又急又冲,不用想也知道她有多生气。

    季菏泽沉得住气,以不变应万变,镇定自若地把她拉到沙发旁,用力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坐下说,而后径直走向玄关,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细心体贴地弯腰放在了她的脚边。

    “地上凉。”

    虞小婵不为所动,她知道季菏泽因为职业关系是打太极的好手,可她不吃这套。她不给他继续转移话题的机会,坚持问:“密码多少?”

    她还病着,季菏泽不想和她无休无止地争下去,他认真思考了半分钟,将整件事从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最后决定退一步。

    况且按照邵颍川最初的打算,这件事她早晚也是要知道的。

    他松口,干脆让她如愿:“四个一。”

    虞小婵迅速输入,解锁后直接翻出电话记录,找到了邵颍川的名字。

    季菏泽已经做好了被无数问题轰炸的准备,谁知道她在找到邵颍川的电话后,第一件事却是复制粘贴号码,用微信把那串数字发到了她的手机上,随后利落爽快地把电话扔还给他,穿上拖鞋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就猜到你俩有问题,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和他合起伙来骗我。”

    季菏泽试图解释,却被她打断:“邵颍川连我微信都不回却给你打电话?他最近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

    他诚实摇头:“不回你微信有可能是在执行任务,给我打电话是有重要的事找我商量。”看她情绪比刚才稳定许多,他如释重负,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你想知道什么可以先问我。”

    虞小婵白了他一眼,冷哼道:“问你?你能回答的,我不急着知道。我急着知道的,你回答不了。”说完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这一笑,让季菏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想起先前和邵颍川的电话,一下子就领悟了她想问什么,语气顿时严肃了几分:“小婵,我跟你说过吧,以后谈恋爱结婚千万别找我们这一行的,高危职业,随时没命,就算想陪你一生一世,也只怕现实无奈,到头来有心无力。”他觉得有些事没必要说太透,她自然听得懂。

    邵颍川的身份背景,通过季菏泽的话和这段时间与他的相处,虞小婵心里已经有数。她对邵颍川的感情想必季菏泽也都看在眼里,早就有所察觉。她不想绕圈子,索性有话直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也没办法,遇到邵颍川之后,我发现之前的那些标准好像一点用都没有,我可以为了他打破所有标准,只要是他就好。”

    她都这么说了,季菏泽也无可奈何。作为朋友,该说的他都说了,知道拗不过她,他也只能被动地站在她这边,不发表任何意见。他决定帮邵颍川把话带到:“昨天夜里你发烧的时候,嘴里喊着邵颍川的名字,我觉得奇怪,给他打了电话,他没说什么,只让我帮忙转告你一句话。他说,他会对你负责。”

    虞小婵觉得自己的头突然就不疼了,她缓缓抬头:“他真这么说?”

    季菏泽点头:“原话。”

    虞小婵的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开心,她却强装镇定地说:“行,我知道了,我再睡一会儿,你不用担心,该上班上班,我再休息一天就没事了。”说着转身回了房间,刚进去又退了出来,皱眉环视了一圈客厅,“绵绵呢?”

    季菏泽刚放松的神经再度紧张起来,绵绵的事他还没想好怎么跟她说。他快速组织语言,一连串说辞从脑海里飞过,终于想到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你不是在发烧吗,过两天上班又要连飞好几天,你照顾自己都费劲,就别再搭上一个绵绵了,我自作主张把它接到了我那儿。”

    “也好。”她没听出哪里不对,“那等我飞行结束去接它,这段时间就先麻烦你了。”

    季菏泽气定神闲地“嗯”了一声,心里却是一阵翻江倒海的风暴。

    希望等她飞行结束回来接绵绵的时候,他能决定好到底怎么跟她说这件事的始末。

    虞小婵病愈后被安排飞往莫斯科,她是畏寒体质,落地就裹上羽绒服冲回酒店睡了时差觉。这次和她一起飞的是judy,她都睡醒一觉了judy才回来,满手都是战利品。

    受国内双十一购物狂潮的影响,这个时候的俄罗斯各大商场也出现了很多优惠折扣活动。女人一旦不高兴,全靠花钱治愈。今冬新款的大衣,judy眼睛也不眨就买回来了,虞小婵睡得迷迷糊糊起来,看到她在试衣服,夸了一句:“好看。”

    judy笑,转过身来凹造型:“价格也漂亮。”

    虞小婵随口问:“多少钱?”

    “3万。”

    “啊?”她惊呆,“3万人民币?”

    judy点头:“对,人民币。”

    她只比judy晚入职两年,工资差距也没有这么大吧?

    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judy又笑嘻嘻地说:“我辞职了,买件喜欢的大衣庆祝一下。”

    辞职了?

    等她真正明白judy的意思,想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时,她已经先开口了:“连续两年晋升都没有我的份,我又不想转地勤,认真想了想,再这样做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就决定辞职了。”

    “辞职后打算做什么呢?”这是做她们这份工作的人都会考虑的问题。

    “还没想好,大概会创业吧,不过在创业之前可能会先结婚。”

    judy因为工作的关系跟前男友聚少离多,去年分手后就没再恋爱。可是虞小婵在她说话的时候注意到了她无名指上多了一枚钻戒,再看她提回来的购物袋,任何一个牌子都价格不菲。她忽然就明白了,她所说的创业大概也需要未来老公的出资赞助。

    她虽然也有一颗八卦的心,但和judy毕竟没有那么熟。无论是辞职追求新生活,还是决定步入婚姻殿堂,都是值得道喜祝贺的事,她没再多嘴问什么,道了一句“恭喜”就裹上外套出门吃饭了。

    莫斯科的夜景随便拍一张都可以装裱成画挂在家里,她走在凛冽的西伯利亚寒风中,满怀心事地想象着自己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也像judy一样,为了所谓的稳定生活,嫁给一个根本不爱却物质丰厚的人?

    其实她也想到了邵颍川,但她想象不出和他的未来。

    她在公司安排的酒店附近找到一家百年俄餐厅,选了一个安静的靠窗角落入座,点了简单的牛排、罗宋汤和沙拉。

    将餐单递给服务员后,她转头看窗外的街景,入冬后的莫斯科显得空旷寂寥,却又因为华美的教堂建筑像童话里才有的古老王国。伴随餐厅里播放的舒缓的俄罗斯民谣,她突然有一种想给邵颍川打电话的冲动,尽管他未必能接,电话拨出去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只是一念之间,未等她真的行动,突然头顶传来一个亲切的招呼声:“小婵?真巧啊。”

    她看过去,一身长风衣的江湛正站在餐桌旁,他双手插在裤袋里,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异国陌生面孔,有男有女。他的头顶和肩膀落了一层薄雪,还未化净,原来外面已经不知不觉飘起了雪花。

    看见她在这里一个人用餐,江湛摆摆手跟其他朋友说了什么,就抽出她对面的椅子,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虞小婵和他虽然是同事,但很少飞同一趟航班,宝澄有时候为了能和他一起飞,会和其他同事协调飞行时间,申请调班。有时候她和宝澄的飞行时间排在一起,宝澄那个重色轻友的死丫头都会把她一个人丢在酒店,自己去找江湛“私会”,然后腻歪在一起,整夜也不回来。

    虞小婵对江湛的了解多半来自宝澄对他的夸奖,虽从未单独与他相处过,但是从之前他来家里吃火锅,安排大家一起去洛堰湖,也能看出他是很周到绅士的人。

    江湛坐下后主动提出这顿饭他埋单,她也不扭捏,将这份人情默默记下。

    因她对江湛了解甚少,用餐期间两个人聊来聊去都和宝澄相关,她本身也不是擅长营造气氛的人,于是专注于侍者刚刚端上来的牛排,将话题尽数抛给了他。

    “这家餐厅在俄罗斯很有名,你算挑对了地方。”江湛也点了和她同样的牛排,边说边将盘子里的肉切成了小块,做完这些,动作自然地伸手要抽走她的盘子,意思是和她的那份做调换。

    虞小婵察觉到他的用意,有些不自在:“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江湛却只是笑笑,理所当然地说:“别客气。”

    看他态度坚持,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本来被一个心思细腻、体贴的男人处处照顾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可是因为江湛是宝澄的男朋友,她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直到这顿饭结束,他们一前一后离开餐厅,她才终于松了口气:“今天谢谢你,回国我请你和宝澄吃饭。”

    “好啊。”江湛痛快答应,却又眨眨眼睛,神秘地说,“不过你既然要诚心谢我,就不必叫上宝澄了。”

    虞小婵嘴角礼貌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江湛的话不得不让她多想。

    她试探着问:“你就不担心宝澄吃醋?”

    江湛是聪明人,用笑声化解尴尬,什么也没再说,抢在她前面推开了餐厅厚重的玻璃门。

    虞小婵不想和他一起回酒店,借口还要去商场逛逛。

    江湛却再一次让她意外,他问:“就你一个人?你如果缺一个帮你拎包的苦力,我可以陪你。”

    她盯住江湛的眼睛,看不穿他到底想做什么。联想整个晚上他搭讪的套路,简直是游刃有余。她实在不想揣测自己闺密的男朋友是否对自己有非分之想,可江湛油嘴滑舌的样子又实在让她反感。

    看在宝澄的面子上,她勉强维持着最起码的教养:“不好意思,因为要买些私人用品,恐怕不方便。”说完,转身离开,再没给江湛继续纠缠的机会。

    与江湛刚分开不久,她就迫不及待要给宝澄打电话,想好好问问她知不知道自己的男朋友是什么德行。电话通了,她又突然意识到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2点,她大动干戈打去电话跟宝澄怎么说?这种事,在电话里又怎么说得清楚?她心烦意乱,只好又把电话挂断。

    去逛商场不过是借口,虞小婵沿着街道慢悠悠地回到酒店,却看到江湛正坐在酒店大堂的落地窗边,远远地冲她招手。

    他竟然在等她。

    她只当作没看到,走进旋转门径直走向电梯口。

    江湛紧跟而来,在最后一秒用手拦住了缓缓关闭的电梯门。

    狭小的电梯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这一晚,在江湛面前,她几乎用尽了全部的耐心和好脾气,能给的台阶她都给了,再开口已经没什么好态度了。

    “江机长大晚上不回房间,坐在大堂里不会是专程等我的吧?”

    江湛答非所问,说话阴阳怪气起来:“我听内部的人说,judy因为连续两年没能获得晋升资格递交了辞职信,如果我没记错,你入职也有四年了,对薪资待遇和职位应该都有更高的要求了吧?”

    他说这番话时口吻再自然不过,虞小婵却听出这样的他与平时的江湛很不相同,眼前的人浑身都充斥着目中无人和自以为是的感觉。

    她一声不吭,不作回答,就想看他接下去还能说什么。

    电梯门却在这个时候“叮”的一声开了,抵达楼层,她毫不犹豫走出去。江湛大步跟上,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翻转过来,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另一只手已经钳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抵在墙面上。

    “虞小婵,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说的话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夜深人静,走廊无人。面对江湛突如其来的性情转变,虞小婵因为害怕心跳加快,但她表现得异常镇定。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去挣脱他的桎梏:“江机长,我和宝澄是朋友,你跟我说这些,就不怕她知道吗?”

    “知道怎么了?”江湛顽劣地笑着。对他来说,她强硬的回绝态度在他的意料之中,甚至还激起了他的征服欲,他彻底放弃伪装,将自己卑鄙的嘴脸毫无保留地曝光,坦白说,“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陆宝澄她心知肚明。你以为你的好朋友就心思单纯吗?你敢说她和我交往不是看上了我家的背景?虞小婵,和我睡一觉,你就能获得升职的机会,这笔买卖,不算亏。陆宝澄都愿意,你又何必拘着。”

    江湛越说越过分,虞小婵气急,厉声反驳他:“宝澄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的力气太大,她无法挣脱,只好警告他,“你放开我。”

    江湛不信她真这么不识抬举:“你可想好了,得罪我的后果。”

    虞小婵向来就不是任人宰割的绵羊,被惹急了,她可以一点情面都不留:“能有什么后果?你家就算再有权势,也只有在公司内部整我的本事,大不了,这工作我不干了,你以为我真稀罕每个月那点钱啊。江湛我劝你一句,与其贪一时痛快,你还是顾好自己的名声吧,我可不是死要面子的人,你如果不嫌丢人,我回去就能在网上发一篇帖子举报你,到时候你别后悔。”

    她一语中的,戳在江湛最在意的网络舆论上,一时之间,他还真不敢拿她怎么样。

    “行,你厉害,那你可别让我失望。”江湛终于把她放开,嘴角露出拭目以待的笑容,虞小婵终于知道了,小人不可怕,可怕的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能看上江湛这种空有皮囊的人,陆宝澄真是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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