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6:今夜晚风-《白昼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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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美好又温柔,却也稍纵即逝,身在其中的人唯有尽情享受它,却无法留住它。
虞小婵今年的生日,一改往常双十一的狂欢与热闹,是季菏泽在医院陪她一起过的。
往年宝澄还是单身,通常这天会陪她通宵,给她唱走调的生日快乐歌。而今年,宝澄为了谈恋爱跟随江湛去了意大利,而她因为突发事故,只能躺在医院病床上挺尸。
她庆幸自己不和爸妈同住,又经常在外飞来飞去,跟家里说谎报平安简直轻而易举。
没人知道她受伤,除了季菏泽,她也没跟任何人说。
她不习惯遇到一点小事就大动干戈搞得人尽皆知,只想悄悄解决所有麻烦,生怕给朋友添一丁点负担。
她以需要做手术为由,跟公司请了长期病假。
和她同病房的病友两天前就出院了,她还需要继续挂水观察,随手翻一翻朋友圈,微商代购都在狂打折扣,可她连心仪已久的包都没心思买。
从她手术醒后,季菏泽就一直跟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这起事故是一场意外,她平时可能是神经大条些,但毕竟不蠢,当然不信。更何况她只是轻微脑震荡,又没摔傻。
季菏泽白天上班,不能24小时陪着她,怕她一个人无聊,换着花样给她带玩具:魔方、拼图、游戏机。她觉得直男的脑回路恐怕都不太正常,等他走了就把玩具全丢开,打开手机wifi,刷刑侦破案剧。
24岁的本命年生日过得很是凄惨狼狈,好在季菏泽善解人意,想尽办法逗她开心,生日当晚下班来看她,一手拎着宠物包,一手拎着生日蛋糕。
包里的小东西缩成毛茸茸一团,隔着透明罩,虞小婵第一个反应就是绵绵,兴奋地要把宠物包抢过来,却被季菏泽狠心拍掉了她伸过来的爪子。
“你干吗?”她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故意瞪他,“刚想夸你还算有良心,你就欺负我是不是?”
季菏泽却仗着她行动不便,直接忽视了她撇嘴叫屈的样子。
“你刚做完手术,伤口还没愈合,绵绵挠你一下交叉感染了怎么办?你是不是不想出院了?”
大概是他的警告太能唬人,她只得妥协,接受了宠物包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设定。
季菏泽贴心地买了蛋糕,水果馅慕斯,就算吃掉一大口也不会腻。照顾她身上有伤行动不便,他把24支蜡烛都插好点燃才端到她面前。
头顶的白炽灯亮得晃眼,不适合营造温馨的气氛,他转身就按掉了墙上的开关。“啪”的一声,病房顿时暗了下去,只有虞小婵病床的位置,伴着蜡烛微弱的光在夜里安静地亮着。
“许愿吧。”烛光中,季菏泽连语气都变得温柔了许多。
虞小婵没再跟他贫嘴,听话地双手合十交握,闭眼虔诚地许愿。再睁开眼睛,她深吸一口气,俯身吹灭蜡烛,然后冲他心满意足地笑起来:“许好了。”
其他的蜡烛都灭了,唯独剩下一支,烛光明灭,照得她明艳动人。
他低头,凑过去,帮她吹灭这最后一支。病房里再次陷入黑暗,他没急着开灯,双手插在裤袋里,身体倚靠着床头柜,在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若有所思地问她:“许了什么愿?”
她觉得难为情:“生日愿望不是不能说吗?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却更好奇了:“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实现。”
裤袋里是一只打火机,他不知道为什么,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机身,冰凉的触感提醒他要理智。
可是虞小婵说:“今年的愿望你恐怕帮不上什么忙了。”
从前,她每年的生日愿望只跟自己有关,希望可以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或者成功睡到小鲜肉,再或者是一夜暴富这样肤浅的大众梦想。而刚才,在闭上眼睛许愿的瞬间,她的脑海里只有此时不知身在何处的邵颍川,他扮成糙汉的样子,他戴银丝边眼镜的样子,他伤痕累累的样子……
在24岁的这一年,她遇见了这样一个神秘莫测的男人,并且为之深深着迷。
她知道对老天爷许愿最忌讳贪心,只把唯一的愿望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
愿她爱的人,百岁安康。
“不过,有一个问题,你倒是可以回答我一下。”她跳过生日愿望这个话题,伸手指向角落里的宠物包,“绵绵怎么了?”
宠物包里传出喵呜的叫声,季菏泽莫名感到一阵心虚:“什么……怎么了?”
她开门见山:“你今天拎着宠物包进来的时候,我就留意到了那里面的猫是一只毛色纯正雪白的短毛猫。绵绵是流浪猫,血统不纯,毛色发灰,就算洗得再干净看起来也脏兮兮的,因为这个,我还给它取了一个别称,总是故意叫它小埋汰孩。”她越说越确信心里的推测,“它不是绵绵吧。”
季菏泽无言以对。
短暂的沉默后,他承认:“嗯,不是。”其实早就准备了东窗事发的说辞,撒谎嘛,只要理由充分,总能蒙混过关。他可以说是那晚送她去医院太急,他忘记了锁门,回来才发现绵绵不见了。可是话到嘴边,他改变了主意。
那天晚上的事,现在想起来还非常恐怖。康珈的人能在她家里来去自如,残杀她的宠物猫,故意留下血腥现场妄图恐吓她,这一次甚至故意制造了一场意外,害她躺在这里忍受伤口撕扯的疼痛。那他们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她的生活里突然多了一个和毒贩有着血海深仇的邵颍川,再想过平静安稳的日子就难了。邵颍川有本事乔装摆脱毒贩的眼线和追踪,她没有。她就在这里,毒贩想谋害她以此要挟邵颍川,简直轻而易举。
他和邵颍川都没有通天的本事时时刻刻保护她,往后还有太多的未知陷阱在等着她。现在把她放在玻璃罩里,就等于在害她。
保护一个人不应该只是想方设法让她远离伤害,更应该教会她如何面对突如其来的伤害。
现实或许残酷得难以接受,但他还是想如实坦白。
他说:“对不起。绵绵已经死了。”
隐瞒已久的事终于被他和盘托出,他如释重负地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意外的是,虞小婵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要冷静,她只是突然红了眼睛,问:“什么时候的事?”
“你发烧那天,我夜里送你去医院,回来的时候你家门开着……”
她觉得背后凉涔涔的:“知道是谁做的吗?”
他不想骗她:“知道。”
她好像明白了:“那我这次受伤住院也是……”
“都是同一拨人。”他说。
她的情绪激动,难以置信:“因为邵颍川吗?”
“你应该也猜到了,他的职业不同于一般人。”季菏泽大大方方地说,“他是缉毒警察,得罪的都是穷凶极恶的毒贩,想要他死的人不计其数。幸好他做事小心,这些年没给毒贩留下什么把柄。可是毒贩抓不到人,总要找其他途径出气,从他身边人下手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他仔细叮嘱:“等你出院,我联系朋友帮你把门锁换掉,以后无论在哪儿,你都要多加小心。如果有危险,联系不到我,一定要报警。”
虞小婵突然失笑,眸光里似乎有星辰熠熠闪光:“放心吧,从我决定把自己交给他开始,我就做好了面对未知危险的准备。这次的事就当作是一个教训,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她的口气倒是不小,季菏泽觉得自己真是小看了她。
他忍不住感叹:“能拥有你,邵颍川那小子真是好运气。”
他的语气半真半假,听不出有几分羡慕,几分醋意,几分唏嘘。
他记得刚认识虞小婵那一年,他们经常一起去市郊玩蹦极。有一次,在蹦极场地偶遇了一位她的同事,相伴玩下来才知道,对方是为了追她,特意来巧遇的。
当年她言之凿凿地说不想找经常在外出差的男友,空乘和警察就这样并列登上了她“最不可能交往的职业”名单第一名。如今看来,女人真是善变的小动物啊。邵颍川明明把她吃得死死的。
卧床休息半月,虞小婵身上的伤才得以痊愈。
出院后她没急着上班,而是听季菏泽的话抽出一天时间,在他的陪同下给家里换了指纹密码锁。又听从他的建议,在家门口安装了独立摄像头,位置很隐蔽,可以通过电脑随时查看各个时间段的画面。
做完这些,她才放心回公司报到。这段时间不在公司,错过了许多八卦,一上班她就发现气氛与往常不一样。
飞前开会间隙,她问身边新入职的小姑娘最近公司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小姑娘战战兢兢不敢多说,最后拉她去茶水间,才小声说:“小婵姐,你还不知道吧,江湛被人举报了。”
原来她住院这段时间正逢内部晋升系统开放,其中一个工龄五年以上的前辈无缘无故被取消了晋升资格,被另一名资历不如她的空乘取而代之,前辈一气之下曝出了晋升黑幕,点名道姓是江湛对她蓄意报复。
一时舆论哗然。
前辈顶着压力向高层递交了实名举报信,举报江湛以公谋私,借背后权势多次以晋升为条件性骚扰空乘人员,举报信石沉大海后她又在网上发了微博。
短短一天时间,转发量就超过了5万多条。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人肉出了江湛的财产状况和个人信息,甚至包括现女友陆宝澄的信息和微博id。
吃瓜群众纷纷去宝澄的微博下观光留言,提醒她擦亮眼睛再嫁人。
宝澄被爱情冲昏了头,没弄清事情原委就急着为男友辩白,在风口浪尖上转发了微博,站队相信男友江湛是被人冤枉的。
前辈正在气头上,不顾同事交情转发了她的微博,还一口咬定顶替她上位的那名空乘就是陆宝澄,由此诱导了第二轮网络骂战。
此事严重影响了公司形象,舆论持续发酵,涉及此事的相关人员纷纷被停职,等待调查结果。
虞小婵上网查看事态发展,有关江湛的词条还挂在热搜上,热度迟迟未降。
她尝试联系宝澄,她的手机却一直关机。
直到八个小时后,等她在迪拜落地,才在酒店接到宝澄的回电。
按下接听键,耳边即刻传来她委屈的哭声。宝澄什么也不说,只是哭。
虞小婵就在电话这边安静陪她,多余的话一句也不问。不知道过了多久,宝澄终于恢复了平静,更咽着说:“湛哥的事你也听说了吧?我不相信他会做那样的事。”她的鼻音浓重,说着说着就又要哭起来。
她和宝澄认识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她这么伤心,说不心疼是假的。可是见她那么难过,再回想江湛的所作所为,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不耐烦地喝住她:“别哭了,哭有什么用。”
想好好安慰她几句,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责备:“本来这件事就闹得沸沸扬扬,你逞什么能?这种引火烧身的事,换作别人都要躲着走,你倒好,还转发微博为他说话?你还嫌网友骂你骂得不够狠吗?
“你相信他,就能证明那些事他没做过吗?你对江湛了解多少就傻兮兮地为他付出那么多?你觉得他被冤枉了,你替他委屈,那他呢?事情发生了,你被指卖肉上位,这事明明是假的,怎么没见他站出来为你说一句?你去看看他的微博,安静如鸡,屁也没有一个!”
她也不知道这股无名火从何而来,只是不愿意看宝澄再这样傻下去,语气不自觉就重了许多,语速也骤然加快,噼里啪啦像倒豆子一样,恨不得把想说的话都往她脸上拍。
最好的朋友竟然不站在她这边,宝澄失望极了,一时也扔出了狠话:“那你又对他了解多少?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谁也没资格污蔑他性骚扰!”
虞小婵在房间里被宝澄气得来回踱步,心里弹幕全是那句至理名言——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她真的气极了,脱口而出:“别人有没有资格我不知道,但我有资格。你知道上次我们飞莫斯科,江湛半夜把我拦在酒店走廊,企图对我进行性骚扰吗?”
逞一时口快,说完她就后悔了。
这件事,她踟蹰已久,始终不知道该怎样对宝澄开口,她一直想找合适的机会,委婉一点告诉她,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糟糕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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