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借腹生子-《天圣令(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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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惟玉叹道:“可是,他毕竟由先皇后抚育多年,他的生母又是还带着罪名的人!”
刘娥听她提起李氏,也不语了,良久才道:“那又怎么样?”
钱惟玉道:“郭后死,雍王妃废,这段时间各位王爷都让王妃带着孩子向娘娘请安问候,大抵上人人都看出来,若是宫中有两个嗣子,多个选择不是件坏事。”
刘娥微微一笑:“也是啊,都是皇家血脉,不见得谁先走一步,就占尽天机了。你怎么看?你也觉得我应该再选一个嗣子入宫吗?”
钱惟玉笑道:“娘娘不论再挑哪个王府中的孩子,将来都是多一层制掣!倒不如……”
刘娥看她神秘的样子,不由地皱眉道:“嫂嫂从来是个爽快性子,今日为何吞吞吐吐?”
钱惟玉低下头来,想了想笑道:“那我就说了,朝臣们反对娘娘的理由,一个是出身门第不够,另一个就是未有子嗣。若是娘娘有了子嗣,一切便顺利得多了。宫中似沈才人这般的年轻妃嫔就会越来越多,总有一天,会有人生下皇子。官家始终需要一个皇子。所以,娘娘您也需要一个皇子,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你和官家的皇子。”
刘娥微眯起眼睛:“嫂嫂,我越听越糊涂了。”
钱惟玉就道:“当日郭后令戴贵人服侍官家,试想一下,若是郭后未有生育,而戴贵人有子,这孩子何曾不是郭后之子呢。”古人有媵女之制,通常结亲时,会带着几个媵女陪嫁,若是主母无子,也可以媵女之子为已子。
刘娥一怔:“嫂嫂的意思是……”让她抱养其他妃嫔的孩子?
钱惟玉却道:“娘娘可曾听说过‘借腹生子’这句话?”
“借腹生子?”刘娥喃喃地重复了一声。
钱惟玉道:“我们老家民间有个习俗,有些人家薄有资产,夫妻因年老无后,又不愿意纳妾的,就典租一个贫穷人家能生养的妇人,住到家中来,一年两载的生下一个儿子来。那生母拿了钱回家补贴家用,那户人家得以继承香火,那孩子虽非那大娘亲生,但是只要遮了众口,一生一世也不知情,依旧母子们相亲相爱终身的。如此则两全其美,岂不是好?”
刘娥怔怔地听着,半晌才道:“拆散人家母子,岂非有伤阴鸷?”
钱惟玉道:“这岂是拆散,却是各取所需,彼此有益。倘若那贫妇家无余粮,那家里原有的几个孩子岂不是要饿死,得了这笔钱,倒能够养家活儿。那富家若是无人接继香烟,岂不有绝后之虞?况且便是纳了妾侍,这孩子仍是认原配为母,这母子到底也是要分离的。”
刘娥摇头道:“这也不过是民间小户行得罢了,这法子宫中岂能使得!”
钱惟玉笑道:“依臣妾看,可在宫中寻些有宜子之相的宫人,若能为皇家续得香火,娘娘若养了皇嗣,官家自可据此立娘娘为后,谅那些朝臣们再无话可说!”
刘娥怔了半晌,忽然盯着钱惟玉道:“嫂嫂素来不会这些歪门邪道的,你这些是从哪里听来的?”
钱惟玉被盯着有些心慌,强笑道:“娘娘说笑了,这是正经的继嗣之事,如何是歪门邪道了。也就是因为我一直嫁过来之后无所出,才有人为我提这事儿。没承想你哥哥一口反对,后来我又怀上了,才没再提这事儿了。娘娘,我早说过了,若是不中听,只当我说笑罢了!”
刘娥淡淡在道:“既知是说笑,我也只当说笑来听罢了!”
雷允恭站在身边,听着两人对话,眼神闪烁。
而此时,赵恒在宫中,就见刘承规过来告老。
刘承规历经太祖太宗与当今天子,掌皇家秘阁图书三十年,三馆秘阁书籍经久不治,多谬误乱简,他率朱昂、杜镐与他整理,著为目录;先朝修《太宗实录》和本朝编纂《册府元龟》、《国史》及雠校等事,均由他典领。他修撰目录心得,亦为后世之本。
大中祥符元年,封泰山过程中,刘承规掌发运使、迁昭宣使、长州防御使。修建玉清昭应宫时,刘承规又为副使。此项工程规模宏大,每天服役的民工达三、四万人,所用建筑材料分别从全国各地征调。刘承规均是亲临现场指择,屋室少有不合要求,虽金碧已具,也要把它毁掉,重新建造。
他执掌皇城司,许多事他心里明白,却待人并不严荷。在建造玉清昭应宫过程中,铸铁监前后盗铜数千斤,埋藏在地里头。却早教刘承规知道,但却不动声色,待得那人偷盗得多了,联系了外人正欲将东西运走转卖,谁知道那埋在地底的铜居然全部不见了。那铸铁监本是不知所措,谁知次日刘承规却邀请他一同去清库盘点,那人满以为死期将至,谁知道库里头居然帐物相符,他这才明白,他那盗走的东西居然就一夜之间回归库藏,且他作假的帐册,也换回了原来的真帐册。那人吓得魂飞魄散,刘承规却恍若无事,并不曾追究。但那人却不敢当真只作无事,自此既畏其威,又怀其德,只能加倍用心办事,以赎其过。事情传开,更无人敢懈怠其事。玉清昭应宫也比原来计划中少了一半时间,更少费了银钱。其中虽有丁谓精心控制财务之功,更有刘承规努力监督之功。
大中祥符二年,皇帝车驾出潼关,渡渭河祀汾阴后土。这次祭祀活动,凡百物供应全由刘承规安排。不管路上艰难如何,无不妥贴。此后皇帝率百官朝陵、东封及祭后土,刘承规奉命留宫掌管大内公事。封祀礼后,皇帝要依功进秩,刘承规却上表要求辞去所有官职,告老休养。皇帝不肯,作七言诗赐给刘承规,以示敦勉,又封他为宣政使、迎州观察使。如此拖了一段时间,刘承规又要告老,如此已经是第三次了。
如今赵恒见了刘承规进来,就道:“你若要说是告老,就不必说了,朕不会允的。”
刘承规却道:“老奴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了,这次是最后一次给官家请安了,也是跟官家辞行了。这是老奴的辞呈,官家这次就准了老奴吧。另外,这里有老奴一直压着的几个旧案,也一并呈给官家,老奴也能走得安心了。”说着就将一些新旧不一的案卷呈给了赵恒。
赵恒坐下来打开文书,一件件看起来,越看脸色越难看。这却是刘承规自太祖太宗朝经手过的一些案子。
不管是秦王被贬之缘由,还是许王暴死时诸王动向,以及皇帝诸子夭折的一些蛛丝蚂迹,还有陈贵妃死后涂嬷嬷的口供等。皇帝翻了两页,就令身边侍从退出,只留刘承规一个,再细细看下去,当真是看得心胆俱裂。愤然击案问他:“这些事,你如何今日才与朕说?”
刘承规叹了一口气,道:“老奴想了许久,本想将这些事情都带进棺材里的。只是不想令官家一直不明白其中缘由。老奴无能,许多事不能防患于未然,及至查清楚了,又不敢说出来。秦王之事,许王之事,前头都是王继恩掌事,后来官家继位,隐患已平。再说出来,徒增猜忌。后来因为陈贵妃出事,奴才生了疑心,这才开始暗查先皇后之事。可是没想到这事情越查越多,牵扯越来越广,许多事情又无法查找证据。奴才才查到个方向,欲向官家回禀之事,先皇后已经因为二皇子之死而病势沉重,而官家也因为内忧外患而心力交瘁。当时奴才纵是把话说出来,除了逼得先皇后一命呜呼,令得官家更加痛苦之外,又有何用?何况,当时另一个人也知道皇后之事的经过,她也没有说出来。”
赵恒瞪着眼睛问他:“谁,谁知道?”
刘承规就道:“便是德妃娘娘。”
赵恒一怔:“她早知道?她为什么不说?”
刘承规长叹一声:“是啊,她若当时说出去,先皇后身败名裂,甚至有可能立刻被废,而德妃也完全有可能在当时就能够因此而立为皇后。可是娘娘却说,一个人要是知道连自己的枕边人都在骗自己,他是不是觉得真心被轻贱,会不会觉得自己被愚弄?这样的伤害太深,她不敢让官家去面对。何况,若是这件事传扬出去,官家的尊严,皇家的威仪,都会受到无可挽回的伤害。”
赵恒怔住了,心中波澜万重,竟是一时无言,只喃喃地:“小娥,小娥,你为何如此之傻……”
刘承规跪下道:“官家,老奴既然开始查了这件事,就不想半途而废,最终还是把所有能找到能留下的证据和人证留下来。老奴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上呈官家,可老奴的身体等不得了,只能在此时,禀报官家,请官家恕老奴欺瞒之罪。”
刘承规说完,便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
赵恒忙扶住刘承规,自己却险些站立不稳,忙扶了桌子,长吁了一口气,道:“承规,你很好,你无罪,你有功,你说的正是时候。”
赵恒心潮膨湃,急急来找刘娥,却见嘉庆殿内静悄悄的,雷允恭等人均是不在。
赵恒深觉疑惑,走了进去,却见刘娥坐在床边,床上散乱地堆着一团锦锻似的东西,刘娥轻轻地抚摸着这些锦锻独自垂泪,房中却无内侍宫女侍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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