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得子封后-《天圣令(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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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恒笑道:“你没听到是嘉庆殿来报喜吗,自然是德妃刘氏了!”

    周起忙告罪,又恭喜着退下,出了宫门,心中暗忖,看来这刘德妃为皇后的势头,是挡不住了。

    嘉庆殿后殿中,李宫人悠悠醒来,却见梨茵坐在床前,见她醒来,笑道:“好妹子,你终于醒了!”对旁边的侍女道:“快去禀告圣人,李宫人醒了!”这边对李宫人笑道:“圣人吩咐,你醒了就禀告她,她亲自过来看你!”

    李宫人吃力地向左右一看,问道:“孩子……”

    梨茵道:“恭喜你了,是个男孩。已经抱给圣人了,如今官家下了朝,正亲自抱着看呢!”

    李宫人只觉得心头一阵刺痛,不觉垂下泪来,道:“姐姐,我想看一看这孩子!”

    梨茵叹了一口气:“妹妹听我一句话吧,你还是不看的好。反正你还年轻,过些时候就忘记了。若看了,反而更抛舍不下。”

    李宫人哽咽道:“我就想看一眼,只看一眼而已!”

    梨茵叹道:“好妹子,这就是咱们的命,谁叫咱们是奴婢呢!从一开始就知道,咱们中间不管谁生下孩子来,这个孩子不能是自己的,那是圣人的儿子。倘若今日换了我,我也得认命。你虽然生了个主子,可自己这身子,还是奴才命啊!”

    李宫人抽泣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原以为我都能明白,可是事到临头,却是割舍不下啊!”

    梨茵忙拿了帕子给她拭泪,道:“好妹妹,月子里可别这么哭,伤眼睛呢!你得往好处想,莫说咱们只是个奴婢,便是三宫六院的主位们,哪一位生了孩子,圣人若是要,官家一道旨意还不照样抱过来。且这宫中母以子贵,也一样是子以母贵,这孩子有圣人这样一位生母,将来必然福泽无穷。你且别管自己伤怀,但为着小皇子的将来着想,这也是一件大大的好事。更何况咱们服侍圣人这一场,这些年来看着圣人这些年的苦处难处,且说圣人待咱们的恩德,也得回报啊!”

    李宫人怔了一下,忽然说:“那,我想看看孩子。”

    梨茵犹豫片刻,才道:“孩子已经抱给娘娘了。娘娘赏下了东西,官家封了您为崇阳县君……这孩子,你就看了吧,看了,反而放不下了,权当这个孩子你没生过吧。妹妹,你还年轻,将来还有无限的机会。”

    李宫人拭泪道:“姐姐,你说得是这个道理,可是我这心里、我这心里——”她哽咽道:“让我自己慢慢想开罢!”

    此时刘娥抱着孩子,赵恒站在她的身边,两人一齐看着这红通通,皱巴巴的孩子,宛如无上的珍宝。刚出生的孩子嫩生生的,刘娥抱着他的时候,都只敢慎重地托着,虽然十分吃力,却不敢换个省力的姿势,生怕哪里不对,会碰着的。

    赵恒看得眼馋,道:“给我抱抱吧。”

    刘娥警惕地看着他,不放心地:“你是男人,不懂得抱孩子的,若是笨手笨脚,抱着哪里不舒服了怎么办,孩子还太小呢,等过些时间骨头长得牢固了你再抱吧。”

    赵恒眼巴巴地看着,样子可怜极了。刘娥又不忍起来,只得将手递过去,道:“你在我手上抱着吧。”

    赵恒忙托着刘娥的手,手指轻轻在婴儿碰了一下,又忙缩回来,只觉得手触到的地方嫩如豆腐,不由升起一种似乎自己稍一用力,这肌肤也会似豆腐一般化了的感觉。

    但见这婴儿皱起眉头,刘娥也急了:“必是你让他不舒服了,看看你做的好事。”

    赵恒缩着头,不敢说话。

    谁知道那婴儿眉头越皱越紧,紧接着忽然就哭了起来。

    刘娥也慌了,忙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乳娘呢,乳娘呢?”

    乳母忙过来抱起,道:“小皇子想是要尿了。”说着将婴儿放到悠车上,解开襁褓,果然看已经是尿了,要换尿布了。

    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刘娥这才觉得手臂与肩膀酸得厉害,不由拿手去揉了两下,赵恒见状也忙帮她揉了两下。这一个肉嘟嘟的小生命带给刘娥异样的惊喜和迷恋,只要是可能,她都尽量地亲自抱着孩子,亲自动手照料着孩子,哪怕孩子屎尿在她的身上,她也只是开心地笑一笑。

    赵恒也表现出同样的喜悦来,每日下了朝之后,两人双双各立于摇篮一侧去逗弄孩子,嘉庆殿中充满了欢笑。

    但同一件事,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生怨。

    就在嘉庆殿其乐融融的时候,其他妃嫔们也在暗中交流着。其中自然有许多人是不相信,刘德妃四十多岁,忽然就能生下一个儿子来。但是最怀疑最不忿的,反而不会是最先跳出来的人。

    孩子满月之后,这才在宫中设宴相庆,请了满宫嫔妃,刘娥抱着孩子满面春风地出来,赵恒下旨各宫各院均赐厚赏。

    不料酒过三巡,杜才人却忽然发难,冷笑道:“恭喜德妃姐姐,姐姐这一有了孩子,怕是指日就要入主寿成殿了吧!”

    刘娥怔了一怔,淡淡地道:“杜家妹妹喝多了。”

    杨媛忙上前笑道:“这杜妹妹喝不得酒,都是我不好,多灌了她几杯!”说着忙去拉她道:“来来来,咱们到外头喝杯醒酒茶去。”

    杜才人一把推开她:“我就知道每每都有你出来挡风。德妃姐姐得宠,独宠专房,我们也认了,不敢有什么话。倘若真是生了皇子,封皇后我也无话可说。若是拿这种偷天换日的手段来,谁能心服?咱们又不是不能生,只是等不来官家的雨露恩泽罢了!”说到伤心处不禁泪下,指着戴贵人、曹美人、沈才人等道:“倘若官家肯把在嘉庆殿的时间放一半在咱们任何一宫里,哪怕是十个八个皇子,早就有了,哪里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的!”

    吓得曹美人等忙上前哄道:“杜才人你真是喝多了,又扯德妃姐姐又扯上杨姐姐的,如今又扯上我们来!”

    杜才人冷笑一声,一个个地指过来:“难道说你心里头就不叫屈、不生恨!戴贵人,打先皇后去了之后,官家连你是圆是扁都忘记了吧?曹姐姐,咱们和德妃姐姐三个一起进的宫,我心里的屈,你难道就不是同我一样吗?沈才人,你是何等的门第,又先皇后的遗荐,满朝大臣的作保,进宫时谁不以为你是未来皇后的,如今呢,人家玩个偷天换日就把你搁冷宫里了。我们这辈子活够了,你才十几岁,你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杨媛,在座的资历数你最久,如今呢,你就靠着奉承别人……”

    “啪!”地一声,赵恒听不下去了,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掷在地下,发出一声脆响。声音虽然不大,却吓得众人立刻静下来,刘娥忙跪了下去,其他妃嫔见状,也忙跟着跪了一地!独有杜才人昂着脖子仍立在那里。

    赵恒脸色铁青,道:“杜才人行为悖乱,着立刻回宫,闭门思过,听候处置!”

    周怀政忙上前来拉走了杜才人,杜才人厉声道:“狗奴才,你也敢来动我?”吓得周怀政不敢动手,这边又愤愤地指着曹戴沈等三人道:“你、你们,个个都是胆小鬼,早先咱们不是说得好好的,今日却都作了缩头乌龟!”一跺脚,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赵恒眼神凌厉地扫过三人:“你们莫不是都就有预谋了!”

    吓得曹戴沈三人忙道:“我们并不知情!”

    刘娥跪前一步,道:“官家,臣妾想她们一定不知情,官家且消消气吧!”

    赵恒叹了一口气,挥手道:“算了,今日就这么散了吧!”

    刘娥一急,站了起来,走到赵恒身边,附耳低声劝说,但见赵恒脸色先是不悦,刘娥又劝说了一会儿,才见他脸色缓过来了,勉强道:“好,就依你所言,”这边对众嫔妃道:“今日是皇儿满月,不必为一个不懂事的坏了兴致,你们都起来吧,酒宴继续!”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内侍们忙轻手轻脚地上来撤去所有的菜肴,撤去杜才人的席位,重新布置了酒宴再送上来。

    酒宴中虽然开始气氛仍然僵强,却是刘娥与杨媛、戴贵人等忙说说笑笑,打岔过去。过得一会儿,赵恒的脸色也渐渐松下来,刘娥忙叫乳娘重新抱出孩子,才又把赵恒哄得笑了一下,这才雨过天青。

    酒宴散去,诸妃嫔皆得了厚厚的赏赐,心知肚明,却是一句话也不敢交谈,各自散去。

    次日赵恒的旨意下来:“朕于祥符元年下旨,自即日起除命服外,不得服饰销金及以金银为箔之制。后宫杜氏,违禁擅用金银之服,大不敬,着即日起出家洞真宫为道。”

    杜才人家世显赫,她是昭宪皇太后的侄女,昭宪太后是太祖、太宗的生母,于辈份中说起来,亦算得赵恒的表姑母,因此也只有她才敢酒宴前直犯龙颜。

    那一日沈才人来找她,同她说起刘德妃生子蹊跷,她亦是想到这点,就找了诸人来,便合计在酒宴上一齐逼问个真相出来,也好大闹一场,不料事到临头,个个退缩,倒将她逼到无可退路。

    直到赵恒大怒,她冲回宫中冷静下来,也有些后悔,只是恃着赵恒向来仁厚,想来亦不过是降级罚俸受责骂罢了。谁知道一道旨意下来,竟是从此终身断送,却犹如晴天霹雳,竟是哭了好几场,最终还是要奉旨前去洞真宫出家为道。

    她离宫前夜,曹美人悄悄去找她,见着日最爱华服美食的杜才人,如今一身道袍,再无妆扮,不由落下泪来,哽咽道:“杜妹妹,你,你这又是何必呢。”杜氏与她一起进的宫,虽然平时给她带来诸多麻烦,让她又气又恼,但终究还是多年感情,见她如此,当真是又怜又恨,道:“你但凡多听人一句劝,也不至于……”

    她只道杜才人必会哭闹抱怨,或者逼她来向皇帝求情。她亦是犹豫再三,却不过心中的义气,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来了。想着若是杜才人当真要逼她求情,她也只能去求上一求,完了这份姐妹之情,至于皇帝愿不愿意赦免,却不是她能力所及了。

    谁晓得杜才人素日是最爱生事的,此时反而显得心平气和,倒笑了笑道:“满宫的人,只有曹姐姐来送我,不枉我们多年的情份。”

    曹美人上前一步,低声道:“我见着那个人了,是她的侍婢,姓李,昨儿官家封她为崇阳县君,那个人……她根本没打算将她完全隐匿起来,大大方方地升赏,反倒叫人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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