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鱼精?” 江采霜点头,“正是,他逃跑时留下了一枚鳞片。” 说着,她从怀里取出那枚鳞片,交给哥哥查看。 光是鱼鳞都有大半个手心这么大,那这只鱼精的本体该有多么庞大? “你没受伤吧?当时场面混乱,等我赶到窗边,只看到外面街上一片杂乱。幸好下了场雨,将刚燃起的火扑灭。” “我没事。”江采霜摇摇头,“我们这次过来,是想问问关于太舍学子失踪的事。” “你也听说了?”江水寒神情凝重,“短短十几日,已经有五人失踪,不知去向。” 太舍也随着这五人的失踪,气氛一日比一日压抑紧绷。 正说着话,前方洗墨池里传来“扑通”的落水声,伴着几声争吵。 “濮子凡,你这是做什么!”蒙愈激声指责,之后便跳入洗墨池,和其他几人一起,将被推下水的人救了上来,“你明知道段兄不会水,你想害死他吗?” 濮子凡站在池边,耀武扬威,“呵,有这么多人看着,我如果想害死他,会选在这里吗?” “那可不一定,”蒙愈那边有人站出来,身上还滴答着水,神情却刚毅不屈,“何兄和周兄他们,不也是被你们害死的?你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敢推人入水,私底下还不知如何心狠手辣。” “你说何文乐周康是我们害死的,你可有什么证据?若是没有证据,便是你血口喷人!”濮子凡阴狠道。 他身后也有几人高声附和,“怕是他们几个夜路走多,自己碰见鬼了吧。” “谁知道他们私底下做了什么,惹来别人报复,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就是,开封府的人都抓不到凶手,就凭你们几个穷酸货,也敢跟我们濮少爷叫板?” 两方对峙,虽说都穿着一样的襕衫,但蒙愈那边的几人都是以竹钗束发,身上并无什么饰物。 而濮子凡这边则是各个油光满面,腰间门缀着玉佩折扇,叮铃咣当一大堆,一看便知家世不凡。 蒙愈几人虽家境贫寒,但心存读书人的傲骨,自然不会因对方的家世权柄而退缩惧怕。 濮子凡的人越骂越难听,蒙愈那边有人不堪折辱,忍不住向前半步,“你再说一遍?” “怎么着,想打架啊?那就来呗,看小爷不打得你半年下不来床,今年的秋闱你们就都别去了,正好给我们腾位置,哈哈哈哈。” “你!” 蒙愈拉住自己的同伴,劝说道:“韩兄,不必与他一般见识,别上了他们的当。” 如今他们新党好几人都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若是他们再因斗殴受了伤,无法下场应试,那来年入朝的新官员,岂不是都被他们守旧派给占了?朝堂上新党本就饱受老臣打压,日渐式微,若是这次没有新人进士登科,新党被守旧派彻底压制,那他们的全部心血就要付诸东流了。 濮子凡却不愿就这么放过他们,上前一步揪住蒙愈的衣领,“你凭什么用这种口气跟小爷说话?是我懒得与你们穷酸鬼一般见识,还轮不到你们对我挑三拣四。” 濮子凡仗着自己人高马大,一把将蒙愈推到嶙峋的假山石上,用力一撞。 外人看来只是推搡,只有蒙愈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后背甚至泛起了濡湿之意,他忍着疼痛,“濮子凡,你别太过分……” “小爷我看见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就恶心,有本事就像喻文卿那样宁死不屈,以身殉法,你们舍得自己这条贱命吗?” “濮子凡!你们在做什么!”江水寒远远望见这一幕,高声喝道。 听见他的声音,濮子凡到底还是有所顾忌,不情不愿地收了手。 “堂堂侯府世子,跟这群酸儒混在一起,也不怕辱没了门楣!”濮子凡冷冷撂下一句,带着自己的跟班离开,“我们走!” 江水寒快步上前,扶住浑身湿透的段静远,“快送静远兄回去休息。” 几人手忙脚乱地扶着段静远回了住处。 等这边安顿好,江水寒领着江采霜和燕安谨去往他的房间门。 太舍不看家财家世,只看学识。学识越高,越得夫子赏识,便能住在更好的园舍。 江水寒有个独立的小院子,角落种着一丛紫竹,地上铺着光滑圆润的卵石。院中还有一条浅溪,绕舍而过。屋舍窗明几净,书香清雅。 “太舍中怎么还有人挑事打架?”江采霜问。 江水寒给他们倒了茶,在对面蒲团坐下,“往日是没有的,只是何文乐和周康等人失踪后,新旧两党斗争日益激烈,慢慢便演化成了这般。” 起初还只是斗斗文章,如今已有人开始侮辱挑衅,想仗着人多,尽情打压他们新党。 “原来如此,”江采霜身子往前探了探,打听道,“我们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这几人的失踪案。哥哥,你可认得他们?” 江水寒点头,“自然认得,何文乐和周康还是我与静远兄的好友,平日潜心读书,几乎不与外人来往,我实在想不通他们会招惹到什么人。” “他们五人的家在汴京吗?” 江水寒想了想,“只有何文乐家在汴京,其他人在京城没有亲戚,基本上只跟太舍的同窗走动往来。” “你还记不记得他们失踪时的具体情况?” “我想想,”江水寒仔细回想十几日前的情况,“那日,何兄自称要去山门外买些宣纸,顺道再去书铺租借几本古籍,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你们有没有去铺子里问过?” “我们拿着画像问过了,卖宣纸的铺子声称见过何兄,也确认他买了宣纸。可后来我们问了好几家书铺掌柜,都说没见过他。” 这说明何文乐买完宣纸之后,便不知去向,连说好的租借书本都没有去。 “那其他人呢?” “我只知道周康,他也是下山采买,直到落日未归。我们分头在街上打问,有个杂货铺老板说见过他往东面去了。” “东面是什么地方?” 江水寒起身,从书架上拿来一张太舍附近的地图,“我们私底下议论过周康可能会去的地方,要么就是东边的几家文馆,要么就是去了寺院静读。” 江水寒指了几个地图上的标记,都是他们之前推测周康行踪的时候,特意圈出来的。 江采霜对这附近不太了解,拿着地图看了半天,并未看出个所以然来。 东边倒是有好几家文馆,再拐过两条街,还有说书唱戏的瓦子,平时学子们读书累了偶尔也会去听听戏。若是往南走,便是一座矮山寺院,山后面是一条窄河。 “至于另外两人,还有两日前刚失踪的邓聪兄,我与他们不甚熟悉,但听说他们也是有事下山,之后再也没回来过。” 江采霜分析道:“这么说,他们都是在太舍外失踪的?” “没错。” “既然他们在太舍外面失踪,为什么你们还会怀疑这件事是守旧派干的?” 江水寒叹息一声,“守旧派大都出身显贵,在京城既有门路又有人脉。他们不敢在太舍内动手,在外面将人掳走也是有可能的。如今距离秋闱不剩多少时日,若是守旧派故意将人扣走,圈押在一处,何兄他们怕是会错过这次秋闱。” 若真是被关押起来倒还好说,起码留得一条命在,只要在秋闱之前找到他们,便能让他们顺利参加考试。 怕就怕……这些人下手阴狠,直接将何文乐周康等人害死,那他们就再也没机会赶赴科场了。 许久没有出声的燕安谨,在此刻开口道:“能否带我们去这几人的屋舍看看?” “可以,我带你们去。” 去的路上,燕安谨不经意地问了句:“方才,濮子凡所说的喻文卿是何人?” 濮子凡说喻文卿宁死不屈,以身殉法,他从未听过此事。 “喻兄比我早来几年入太舍,满腹经纶,文采飞扬,他的文章每每针砭时弊,意蕴深刻,连山长都赞不绝口,直言他哪日下科场,头名定然非他莫属。”提起喻文卿,江水寒眉飞眼亮,语气难掩憧憬和尊崇,“喻兄也是最早支持新法的学子之一,在王公还未拜相时,便经常与他来往,以师徒相称。” “后来呢?” “后来……大约是去年这个时候,喻兄的才华被董太师看重,欲拉拢他到守旧派的阵营,便假意邀他到府上,趁他酒醉,以女献之。第二日喻兄醒来,被董太师强权逼迫,令他娶董太师之女为妻,喻兄宁死不从,撞柱身亡。” 江采霜没想到会听到这么悲壮的一段故事,同时也对这些学子们针锋相对的立场,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就像这山上种的青竹,因着共同的抱负和理想,一丛丛密不可分地捆在一起,露出最锋锐的竹尖,与另一丛相撞。 都是宁死不折的性子,必然要碰得彼此头破血流,甚至付出性命才肯罢休。 江水寒先带他们去了何文乐的屋舍,房中布置凌乱,到处都是散落的书籍纸张,堆成了小山。 “何兄生性洒脱,不喜拘束,书文写了就随手一丢。别看他屋子乱,他想找什么东西,从来就没有找不到的。只不过,我们要是想找他的东西就难了。” 乍一看,屋舍乱得无从下脚,但乱的也只有读书人的东西,至于何文乐私人东西,却并未摆到台面上来,反倒整整齐齐地收在橱柜里。 看来这何文乐也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江采霜随便捡起几本书翻看,什么类型都有,看不出他的偏好。 “何兄涉猎广泛,博览群书,甚至连佛经道文都有研究。”江水寒解释道。 江采霜将手中的书放回原处,又捡起几张宣纸来看,似乎是他练字的宣纸,大字小字,行书草书都有。还有些宣纸上随手写了文章诗词,文章大都锋芒毕露,直指朝堂上各种积弱弊病。 “我们分头找找吧。” “好。” 江水寒早已来过何文乐的屋舍,但还是弯下腰,在满屋子的书本中寻找线索。 他也想早日破案,早点将他的好友找回来。 屋里堆放的书籍实在太多,三人翻了半天,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找到。 燕安谨提议道:“不如先去看看其他人的房间门,最后再来这里找。” “也好。” 他们又去了周康的房间门,这次房中整洁多了,书本文章都整整齐齐地堆在书架上。 江采霜拿起一本王公文集,书页都被磨得斑驳陈旧,应该有人经常翻看。 她随手翻了翻,里面掉出一张纸来。 “你们快来看,”江采霜对他们二人招了招手,“这张纸上的字,怎么这么丑?” 满屋子的好文章好诗好画好字,就只有这一张字难看得紧。 这字还比不上她的呢。 江水寒认真看完,点评道:“这不是周兄的字,但这文章……细读下来大气磅礴,胸系天下,从几个方面痛斥了旧法的弊病,这般见解胸怀绝非常人能有,与这字实在不相符。”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