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江采霜暗道一声可惜,但还是问了句:“你们可会读书认字?” 月娘的侍女回答:“自然会的。” “慧泉呢?”江采霜看向守门的小僧尼。 “她也会。别看慧泉年纪小,她可是写得一手好字。” 江采霜迟疑着问道:“可否让我看看你们的字迹?” 侍女吹烟毫不犹豫地应下了,“我去给你拿我们抄写的佛经。” 吹烟抱了一摞佛经进来,摆在矮桌上,“这是法云师太的佛经,这是慧泉的,这是我家姑娘的……这张是我写的。” 这四个人的字迹各不相同,但大体都工整婉约,与那幅丑字并不相似。 江采霜不禁皱眉,难道是她想错了? 她怀着疑虑翻看这些佛经,书页翻动间,隐约嗅到幽微清雅的檀香。 只是香气稍纵即逝,她来不及细细捕捉。 江采霜若无其事地问道:“你们平日用的笔墨宣纸,都在什么地方买?” “山下的文渊书铺。” “多谢。” 江采霜辞别了人,从清心庵离开,和小虎子一起去了文渊书铺。 “掌柜,你们这里有没有带檀香的墨锭,或是宣纸?” 掌柜躺在躺椅里打瞌睡,头也不抬,“没有。” “清心庵的人过来买的笔墨宣纸,是什么样子的?你这里还有吗?” “清心庵?她们买的就是架子上那些,你们自己看吧。” 江采霜来到桁架前,挑出不同的宣纸和墨锭,挨个辨认味道。 小虎子想要帮忙,“您要找什么样的?” “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带檀香的,像我们昨日在何文乐的木盒里闻到的味道。” 小虎子嗅觉灵敏,很快就把满架子的宣纸墨锭都闻了个遍,“没有檀香,大都是脂粉香。” 两人走出书铺,江采霜认真分析道:“我在清心庵的佛经上,隐隐约约闻到了檀香,但气味很淡,难以分辨。如果香气不是来自墨锭宣纸,那便只可能是燃的熏香。” 若是小虎子能跟她进庵堂就好了,那样就可以用狐妖灵敏的鼻子帮她探一探,看看两种香气是不是同一种。 “佛寺庵堂这些地方,经常燃的就是檀香和沉香。白露道长您今日去清心庵,有没有看到她们燃檀香?” 江采霜摇摇头,“我只去了前院,燃的是普通线香,没闻到有檀香味。不过……后院我还没去过。” “那您打算如何做?” “暂时派两个人来清心庵盯着,看有没有动静。” 江采霜暗暗想着,回去问问燕安谨的意见,听听他怎么想。 至于要不要听取他的想法……她到时候再自行判断。 回到定北王府,江采霜等啊等,一直等到入夜,也没等到燕安谨回来。 他派了个人快马传信,说今夜有急事要办,来不及回来歇息了。 江采霜伸了个懒腰,“知道了。” 她两手托腮,思前想后,决定给采青姐姐传信,告诉她案情进度,也好多个人商量对策。 刚放飞了机关鸟,还没等她转过身,便见机关鸟折返,回到桌上。 “咦?是坏了么?”江采霜疑惑地拿起机关鸟,挥出一道灵力。 机关齿轮响了两声,里面却没有传来她方才说的话,而是传出熟悉的低磁嗓音,“道长可睡下了?在下公务在身,此刻不在汴京城内,还在城外处理后续事宜,今夜赶不及回家,请道长见谅。” 原来不是她刚放飞的那只。 江采霜饶有兴致地听燕安谨汇报行程,小声嘟囔了句:“谁好奇你去哪儿了,啰嗦。” 话虽如此,她的嘴角却不自觉高高扬起。 “夜里天寒,道长若是觉得冷,床尾橱柜里有厚实被褥,道长保重身体,切莫感染了风寒。” 江采霜本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想到停顿片刻,他又温声说了句:“今夜月色明朗,道长在家中可能看得清楚?” 江采霜拉开窗扇,趴在雕花窗棂上,仰头看天上的月亮。 今日初十,正是饱满的盈凸月,明月清辉静谧洒落,好似缺了一块的鸡蛋壳。再过几天,就该是明玉盘一般的满月了。 也不知道燕安谨那时能不能回来。 江采霜倚靠着窗框,唤来机关鸟,一番话在胸中酝酿多次,才清了清嗓子,语速很快地说道:“看到了。你也保重身体。” 本来想加一句“早点回来”,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就停在了这里。 燕安谨收起机关鸟,派去家里传信的下属回来,单膝跪地禀报道:“主子放心,家中一切安好。” 燕安谨垂眸,目光温柔地望着指尖缠绕的若隐若现的红线,抚指出神良久。 “知道了,下去吧。” 江采青早早地来定北王府拜访,江采霜拉着她换上寻常百姓穿的衣裳,乘马车去了清心庵附近。 两人远远地便下了马车,挎着竹筐,去茶棚底下各要了一碗茶。 吃着宽煎叶儿茶,江采霜状似不经意地提及:“清心庵的人,怎么闭门不出了?” 江采青配合她搭话,“谁知道,门前路上也冷冷清清的,没见着一个人影。” “两位有一阵没来咱们长庆街了吧?”茶肆老板热情地招呼,“现在的清心庵,跟以前可不一样了。自从住进来了不不四的人,谁还想自家孩子在这附近玩耍?” “住进来了谁?” “大户人家犯了错的女儿呗,我听我表舅提过一嘴,说是……不甚检点,给家里人丢脸,所以才被赶出来。” 茶馆里其他客人本就闲来无事,一听有人提起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闲话,立马来了兴致,高声掺和进来,“我听说原来姓董还是什么,家里好像显贵得很,因为犯了错事嫁不出去,就被家里人赶出来了。” “到了这清心庵还不老实,非要办个什么女子学堂,不收束脩,让附近穷人家的女儿过去听她讲书。” 江采霜不解,“白给小孩讲学,这不是好事吗?” “什么好事?”那人不屑地呸了一声,“我们一开始也以为是好事,谁知道后来有人撞破,那女子和宝珠丫头的爹拉拉扯扯……我看呐,办学是假,偷人才是真!” “说书先生不是总讲这样的故事吗?被伤透了心的大户人家的小姐,从此也不管什么诗书礼教了,只管自己快活。” “我看谁还愿意把自家孩子送到清心庵?反正我是不敢。” “我也不敢,宁愿我家丫头不识大字,也不能让她跟这种人学坏。” 周围一群男人哄笑起来,脸上带着心照不宣的艳羡和阴暗的揣度。 江采霜放下茶碗,跟采青姐姐一起离开了。 “霜儿,你昨日见过这位董娘子吗?她真像这些人说的那样……” 江采霜拧眉,摇头,“我见了一面,觉得她不像这种人。” 昨日见到的月娘,清婉柔净,徐徐走来时给人一种超脱凡尘的清冷之感。 她不觉得,月娘会是跟有妇之夫拉扯不清的人。 “等等,姐姐你刚才说……董娘子?月娘姓董?”江采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江采青点头,“对啊,刚才有个人说她以前姓董。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之前大哥同我说过一件事,关于太舍有名的才子喻文卿。” 江采霜将这桩事的来龙去脉,讲给采青姐姐听。 “我记得大哥所说,喻文卿受邀前去拜访的太师便姓董。月娘会不会是董太师的女儿?” 若是月娘因为喻文卿一事被迁怒,被家里人赶到清心庵,也是说得通的。 “如果月娘当真是董太师的女儿,那么她与喻文卿之间就多了一层联系。而且她开办女子学堂,说不定曾经研读过喻文卿的文篇主张……何文乐房中的文章,有没有可能是她所写?” 月娘开过学堂,教过书,那些字丑的文章,会不会是她让自己的学生誊抄的? 若是找到替她抄文章的学生,月娘的嫌疑便跑不了了。 江采青听了她的想法,建议道:“要不我们去找那个宝珠丫头问问?” “好。” 宝珠家就住在附近,没怎么费心打听便问到了。 名叫宝珠的丫头约莫十岁左右,正在家里喂猪,听见敲门声,在身上擦了擦手,跑来开门。 “你们是?”宝珠疑惑地看着眼前两位陌生的姐姐。 “你叫宝珠是吗?我们有事要问你。” 宝珠脸颊皮肤粗糙,大大的眼睛里藏着怯意,“你们要问我什么?” 江采青弯下腰,递给她一包蜜饯,“我们想问你关于董娘子的事。” 宝珠将手背到身后,“你们问吧。” 江采青与她视线平齐,柔声开口:“我们听说,你之前跟董娘子学过字?” 宝珠犹豫了一会儿,细若蚊喃地“嗯”了一声。 “你跟董娘子学了多久?会写多少字?” 宝珠有些垂头丧气,“只学了半月,还不会写几个字。” “其他跟董娘子学字的女娃里面,有没有会写很多字的?” 何文乐几人房中搜到的文章里,可是有不少生僻晦涩的字,极为难写。 “没有,我是跟董娘子学的时间最久的,她先教我们认字明理,才开始教我们写自己的名字。” 江采青哄着她捡了根细树枝,在地上写字。 宝珠捡起树枝,蹲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出自己的名字。 她写字写得很慢,泥乎乎的小脸写满了认真。写出来的每个字都有脑袋大,还错了两个笔画。 江采霜对着堂姐摇了摇头。 宝珠的字,还没何文乐房中的丑字好看,那些字不是她写的。 “我们问完了,这包蜜饯你拿着吃。”江采青揉了揉她的头发,将油纸包递给她。 宝珠愣愣地呆在原处,手里被塞了油纸包也没有反应。 等江采霜二人快要离开时,宝珠忽然抓住江采青的手,极小声地说道:“董娘子不是那样的……”:,,.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