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周末的中午,惜年在家里精心打扮一番,按着薛崇说的地址开车去他家。他毕业后,他妈妈送了一套内环的房子给他,开窗就能看到黄浦江,在房价寸土寸金的上海,他的居住条件十分优越。 听到门铃声,薛崇兴奋地从厨房出来,去给惜年开门,看着她进来,替她摆好拖鞋。惜年看他扎着围裙,笑道:“真不敢想象你竟然也会下厨。” “为什么不敢想象?下厨是件很难的事吗?” “你上学的时候那么傲,眼睛恨不得长在头顶上,女生背后都叫你毒草,以为你不食人间烟火。” 薛崇替她把大衣挂起来,领她到客厅沙发上坐着,给她倒一杯鲜榨的果汁,笑道:“她们这么认为情有可原,我不屑让她们了解我,你难道也会这么想?” “我也并不怎么了解你。”惜年看着他,目光中不无调侃。 “彼此彼此。” 把准备好的礼物给薛崇,惜年说:“出差的时候在华强北给你淘了个游戏手柄,上次放行李箱里托运,就没给你。” 薛崇接过去,心里很暖,她忙到连心心念念的香蜜湖美食城都没时间去,却挤出时间去华强北买游戏手柄给他,这让他一下子就释怀了她出差不和他联系的郁闷。 “饭做得怎么样了,要我帮你吗?”惜年端着杯子坐在厨房边的吧台上,看着薛崇的背影。他是清瘦型,肩膀不算宽,腰也窄窄的,但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协调,尤其是细长笔直的双腿,堪比t台上的模特。长得好看的人,简单的白衬衣和西裤就有一种潇洒倜傥范儿。 “不用你,我自己能搞定。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我经常去市场买小龙虾回家自己做,我室友自从吃过我做的小龙虾,就再也吃不下美国人做出来的小龙虾,嫌他们本土的做法口味太淡。”薛崇不无得意地夸口。 “你的室友?不会是个男的吧?”惜年故意揶揄地问。 薛崇转身瞅她一眼,“不然你以为是个女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和史小沫一样,脑子里经常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小沫那时候和我说,你和林司峤特别般配,说了太多次,我后来居然也觉得,你真的和他很般配。你俩长得都好看,又都是学霸,你高冷他温柔,再般配不过。”惜年咯咯娇笑。 薛崇过来拍一下她脑袋,“我收下你的赞美,但除了赞美,别的都还给你,我不接受你那些脑洞。” “你自己看小沫的漫画不也看得很乐呵嘛。” “谁告诉你的?一定是阿东那小子,那个叛徒。” 惜年见他愤愤不平,饶有兴趣地双手托腮看他一举一动。十年后,他们还能这样静静相对,享受两个人的闲暇时光,是她这么多年来每次憧憬未来时不可或缺的遐想。也许正是为了能和他重逢,她才会又回到故土。 “我记得你不太能吃辣,没给你做麻辣味的,十三香的你应该能接受。” “麻辣的我能吃,这么多年我早就练得能吃辣了,去年去重庆出差,我就点了中辣的火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话题到这里两人皆是一怔,隔了三千多日子,他们已经不再是最熟悉的彼此,很多习惯也跟着改变了,只是,天知地知,我知,你却不知。 薛崇把小龙虾盛在盘子里,端到桌上,叫惜年过来吃,“女孩子别吃得太辣,脸上会长痘,对肠胃也不好。” “知道啦,薛医生。”惜年很可爱地冲他耸耸鼻子。也不等他说话,她自己先开动了,戴上透明手套剥龙虾壳。 “好香——你手艺真不错。”惜年一口气吃了四五只。 看到她可爱的吃相,薛崇心里不禁感慨,管峰说自己被她伤了元气才会不近女色,其实不是这样,她是丰富的,苦涩、酸甜、既美好又浓烈、充满灵气又嚣张恣意,足以点燃一个人全部热情,经历过她,旁人在他眼中全都索然无味。 忘不了她不是没有原因,是他在年少的时候已经遇到了最好的人,这样的擦身而过,必然抱憾终身。 “好吃你多吃点,我还准备了更好吃的,留着肚子别吃太急。”薛崇关掉火,芦笋炖羊排在砂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趁热端到桌上,让人一看就食欲大增。 惜年更意外了,“你怎么什么都会做呀?真是太神奇了。”“上海男人会烧几样菜不是很正常,我爸能做出一桌宴席。”薛崇替惜年盛了一碗,放在她面前。 “看不出来,你会喜欢下厨。”惜年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羊排汤,鲜美无比,咸度适中,这手艺真是绝了。 “自己做吃的挺有意思,我每天工作那么辛苦,吃得再不好的话,身体可受不了。” “怪不得,原来是为了养生。” 一盘毛蟹炒年糕过后,他又端上来最后压轴的花胶老鸭汤,解下围裙,坐在惜年对面,给自己和她都倒了一杯花雕,两人对饮。 “像你这样吃,迟早会发胖。”惜年看着眼前的美食,吃得停不下筷子。 “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烧一个菜、炖一个汤就够了,我吃得不多。”薛崇出身优渥,家里自幼讲究饮食,既要营养均衡,又不能油腻伤胃,再好吃的食物也不过量。 “你为什么不和父母一起住?”惜年打量着薛崇的家,装修一看就是他的风格,冷淡、简洁的北欧风。 “你不也自己一个人住大房子。”薛崇低头夹菜。 “我和你又不一样。” “我在美国那两年一直独立生活,工作以后也不想再受父母管制,就从家里搬了出来,这里离我上班的地方也近,我经常不开车搭地铁上下班。” “一个人住当然好,可以花天酒地,也可以夜不归宿。”惜年开玩笑地打趣。薛崇知道她不怀好意,淡定地说:“我只当你说的是玩笑话,不和你计较。” “好吧,我错了——我喜欢你家的装修风格,地段也好,能看到江景。”惜年很乖巧地把话题岔开。 薛崇剥好一只小龙虾给惜年,惜年说:“小龙虾还是自己剥着吃更好吃,”薛崇自己把那只虾吃了。 “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怎么不说?”惜年见薛崇老是有意无意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等你吃完了再说,吃饭就好好吃饭,吃饭的时候并不适合谈严肃话题,不仅影响消化,还影响对美食的品尝。美食是一种艺术,出色的厨艺作品应该被尊重。苏东坡有一首词《浣溪沙》里说‘人间有味是清欢’,品位美食,是品位人生重要的一部分。” 薛崇还和以前一样,说话自有一套道理,惜年听着听着很入神,喃喃自语:“我会记住你的话,吃饭的时候不谈工作。” 酒足饭饱,惜年忍不住说:“幸好我没有你这样的手艺,不然我不知道得胖成什么样子。”“我也不经常做给别人吃。” 两人坐到沙发上,薛崇泡了一壶红茶,端一杯给惜年:“武夷山最好的金骏眉,茶味甘醇,天冷的时候喝最好。”“必须是像你这样会生活的人,才懂得体会生活的好。”惜年夸奖他。 她家世普通,小时候只要吃饱穿暖便是最大的幸福,母亲和继父忙于生计,没有多余精力去管更多,她也就活得粗糙简单。大学毕业以后工作,她每天想的忙的都是升职打拼,赚钱养家,换更大的房子,过上更好的生活,竟忽略了,有时候更好的生活在于精神,而不仅仅在于物质。 “一直没有问你,庄宇后来怎么样了?” 惜年一怔,有点儿纳闷地看着薛崇,“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起他?”“想起来就问问。”薛崇必须承认,不问清楚庄宇的事,他始终不放心。 惜年把庄宇出车祸的事告诉他,“他早就不理我了,说这辈子也不想再见到我,去年在香港遇见,他也躲开了。自从老家拆迁,我没有再回过川沙,张土根还欠不欠他钱,我也不知道。” “他终究还是觉得你辜负了他,所以相见不如不见。” “有些情债一辈子也还不清,既然无以为报,不见也好。”惜年提起庄宇,淡淡的伤感萦绕心头,这个世界如果有一个人比她更坚决,那就是庄宇。 “那天晚上,你为什么忽然改主意了?”薛崇直视着惜年盈盈秋水般的双目,希望她给他一个答案。 “不是改主意,那天本来也就是请你进去坐坐,没想和你怎样。”惜年否认。 “撒谎,那天你特意煮了现磨咖啡到医院找我,还带我去你家,能安什么好心?大晚上给我喝咖啡,你不怕我一晚上睡不着?”薛崇戳穿她的谎言。 惜年先是笑了笑,渐渐地收拢笑意,很轻声地问:“如果我没主动让你走,你会留下吗?”薛崇反问:“想听真话吗?” “当然。” “虽然我心里很想留下,但是理智也许会提醒我,还不是时候。” “你变了。”惜年凝视着薛崇的眼睛。薛崇回应着她的目光,“不是我变了,是我不再是小孩子了。” “也许我还更喜欢你原先的孩子气呢,任性又率真,只要是想做的事,就不管别人的眼光。”惜年自言自语。 薛崇提醒她:“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知道吗?那套公寓并不是我的。”惜年幽幽地说,“是我找朋友借的。” 本以为她说出这句话,薛崇会面露惊讶之色,哪知道他一点儿也不惊讶,反而平静地说:“我知道,我后来查过,那个小区的业主里没有你名字。” 惜年的目光瞬间黯淡了下来,自嘲地笑:“我就知道你会去查,你始终不相信凭我的能力,能在短短几年内挣出那样一套房子,也不相信我爸爸和继母会舍得给我房产,你心里或许有很多种疑问,但你唯一不会怀疑的是,那房子不可能是我的。”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骗我?”薛崇想了想,觉得骗这个字眼太重,补充道,“或者说,你主要的目的是试探。” “我不确定在这十年里,你对我的感情还能剩下几分,毕竟当初最炽热的时候,一个庄宇的出现就让你对我产生了怀疑。” 惜年忽然停下话题。每次想起那个令人绝望的夏天,她都会有一种窒息感,在黑色高三和失恋的双重压力下,她没有就此倒下,真要感谢那时的自己,信念坚定、目标专一。也是那个夏天的脱胎换骨,成就了她现在无坚不摧的信心。 薛崇看到她忽然凝重的表情,瞬间明白了,接下她的话:“所以你的试探更多的是对我的一种考验,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是焦虑型人格的体现,把所有的事情想得都太复杂了,永远用怀疑一切的目光看待别人,很难获得真正的快乐和满足。” 惜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用温柔而平静的目光深深凝望着他,说出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上大学的时候,我去复旦找过你。” 薛崇惊愕,“什么时候的事?”他对此毫无印象。 “我大学毕业之前。”惜年说,“那时候我申请了英国一所大学的全额奖学金,正在等待结果,一个人在国外特别焦虑,又没有很谈得来的朋友,我就买了张机票回国找你,但是我没想到,看到你和别的女孩在一起。” “我没有啊,一直没有女朋友。”薛崇更惊愕了,分开这么多年,他没有对任何女孩动过心,更不用说找女朋友。 “那个女孩子个子很高,长得挺漂亮,你对她特别殷勤,骑自行车带着她,我跟了你们很长时间,你们骑车去了校外……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还会骑自行车,你都没带过我。”惜年有点幽怨地说。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