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两人去了三楼某层病房,一进病房,惜年就看到窗前有个人坐在轮椅上,从背影看,那人很瘦,而且很高。 “那是我爸,亲生的。”薛崇在惜年耳边轻声说。 惜年诧异无比,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薛崇提起过生父,以为他和生父早就没有任何来往,哪知道他一直知道生父的下落。 两人走上前,薛崇推起父亲的轮椅,准备推他下楼去晒晒太阳,惜年跟在他身边,这才看清薛崇父亲的外貌。 这是个相貌清癯的中年男子,即便是坐着,背已经佝偻,也能想象出他曾经挺拔的身形,五官和薛崇极为相似,看到他,惜年方才明白,薛崇的好相貌一大半遗传自他的父亲。 轮椅推下楼,薛崇把轮椅停在花园里,让父亲晒晒太阳,自己则和惜年坐在一旁。薛父似乎对外界的事物无动于衷,到了户外,只晓得抬头看天。 薛崇给惜年讲他父母年轻时的往事。 “我爸年轻时是个模特,还挺有名的,经常上电视和杂志封面,但是男模不像女模那么受追捧,他的名气只在时尚的小圈子里,我妈年纪比他大,两人生下我的时候,我爸才二十五岁。” “怪不得你这么高,原来你的大长腿是继承了你爸。”惜年手搭凉棚看着薛崇父亲,猜测他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薛崇淡淡一笑,笑容很快隐退,看着父亲的侧影继续说:“我妈怀我的时候,他俩还没结婚,我爸不想年纪轻轻就要孩子,一心想着在事业上有所建树,成为国内首席男模,催我妈把孩子打掉,我妈不同意,坚持要生下我,两人吵吵闹闹半年,我在我妈肚子里已经六个月,想打掉也没法打了。” “后来呢?薛阿姨生下了你,和他……你父亲分手了?”惜年问。 薛崇点点头,“我妈和他吵累了,觉得他根本不想和自己结婚,一气之下带着我离开北京去了上海。我妈后来跟我说,其实我爸那时候也挺苦的,从江西农村到北京发展的北漂,凭着出众的相貌和身材,奋斗了好几年才有了点名气。他一心想有大发展,好光宗耀祖,把他父母也接到北京。然而事与愿违,我妈和他分手后,嫉妒他的同行把他俩的事透露给媒体,那几年,我爸一直背负着抛妻弃子的渣男名声,事业一落千丈。” “要是他俩结婚过日子,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说到底,他就是野心太大,不想被家庭束缚了,所以不愿对你和薛阿姨负责,你是他儿子啊,他都不管。”惜年不觉得薛崇爸爸有什么值得同情,是他自己选择的路,顺不顺利都得他自己承受。 薛崇轻叹一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妈到上海以后得到一个法国品牌的赏识,当了他们家的签约设计师,也是这个品牌唯一签约的一个中国大陆设计师。我妈为这个品牌服务了十年,成为国内最出色的设计师,后来她能到时尚杂志当总编辑,也是因为有过这种职业经历。而我爸那个时候不但事业陷入低谷,屡屡遭人排挤,还因为一次打架事件,被关进了拘留所。” “是吗?这么严重?他为什么跟人打架?”惜年关切地问。 “我妈听朋友说我爸打架被关了起来,特别着急,林爸爸知道了以后,出面保释了他。”薛崇对继父一向敬重,虽然他很小就已经知道他不是自己生父,却一直把他当生父看待。 “然后呢?”惜年听得入神。她只在高一那年的家长会前见过薛崇继父一次,有关他的情况,后来陆陆续续在薛崇的叙述中也听说过一部分,但是除了知道他是全国有名的大律师之外,别的情况知道得不多。 “林爸爸找人打听才知道,我爸之所以会和别人打架是因为那人在背后说我妈坏话,我妈事业发展顺利,在业内越来越有名,很多嫉妒她的同行在背后诋毁她。而那段时间,我爸自己的生活非常窘迫,没有钱交房租,一直住在地下室,但是他听不得别人在背后诋毁我妈,不惜得罪人也要维护我妈的名声。林爸爸了解了情况,替我爸租了一个小公寓,还留了些钱给他。” “真是伟大,一般人可做不到这样。”惜年说。 薛崇又是一笑,“这你就不懂了,人面对自己的情敌,如果对方和自己一样强大,才会有危机感,会嫉妒吃醋,对方已经不堪一击,反而会生出怜悯。林爸爸是个聪明人,又爱屋及乌,只要能让我妈高兴,他什么都愿意做。” “真羡慕这样的感情,没有猜忌,只有幸福和体贴。”惜年想了想,又问,“你爸爸后来是怎么住进这里的呢?” 薛崇叹了口气,大概是替父亲难过,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打人事件过后,他就失业了,被公司解聘,好几个月接不到活儿,找朋友借钱投资在股市想赚点钱还给林爸爸,结果股价狂跌被套牢,走投无路的时候,他动了轻生的念头……从七楼跳下来,抢救过后命虽然保住了,腿断了一条,彻底不能登上他最爱的t台,从那以后他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痴痴呆呆的。” “这些年他一直都待在这里?”惜年环顾四周,发现这家医院条件非常好,问薛崇:“这里的费用一定很贵,是薛阿姨负担的?” 薛崇“嗯”了一声,“这里虽然贵,好在林爸爸和我妈收入都很高,足以负担这里的费用。一开始他们把我爸送到精神病院,但是经过几年治疗,我爸的精神状态一直没有好转,他们就把他送到了这里疗养,在这里他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真是个悲剧。” “谁说不是呢。” 薛崇虽然感叹,脸上却没有什么伤感之色,惜年好奇他对这件事的豁达,她以为按他的脾气,他会恨他爸爸当年抛妻弃子,没想到他非但不恨,反而会带自己来看他爸爸。 轻握住薛崇的手,惜年心里说不出的感动,也许她以前对他的了解都是肤浅的、片面的,真实的他,内心温柔又细腻,懂得感恩,也懂得宽恕。 走到父亲身边,薛崇握着他的手,抬头看着他:“爸,我是虫虫啊,我小的时候您见过我的。”薛父怔怔看着儿子,像是知道他是谁,又像是不知道,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刻也没移开视线。 薛崇指了指站在自己身边的惜年,对父亲说:“这是惜年,我女朋友,您一定会喜欢她的,对吗?” 薛父缓缓抬起头,视线转到惜年脸上,似乎在思考儿子说的话,惜年上前,把手覆盖在父子俩手上。薛父忽然紧紧攥住这两只手,目中隐隐有泪光。 两人离开,没有立刻坐车,手牵着手在路边散步,以前上学的时候,他们有过这样美好的时光,多年以后再体验,内心颇有感触。 “我觉得他好像知道你是谁,如果你经常来看他,他的病情应该会好转。”惜年说。薛崇点了点头,“可惜我工作太忙了,抽不出时间经常到北京来。” “你可以把他接到上海,上海的疗养院条件不比这里差。”惜年忽然想到什么,主动说:“是不是有顾虑?如果你不方便的话,就用我的名义把他接到上海。” “你的名义?你有什么名义,儿媳妇吗?”薛崇笑了,笑得很孩子气。惜年被他一说,有点儿不好意思,“我是觉得,你在上海那么远,不能经常来看他,他一个人孤孤单单住在这里也挺可怜的,如今他年岁也大了,身体又不好。” “你的提议我会考虑。”薛崇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接他爸爸去上海这件事,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决定,他还要和他妈妈商量。 看到惜年停下接电话,薛崇耐心站在一旁等候。 “michael?” “你还在北京吗?” “在,你怎么知道我在北京?”惜年好奇叶南峥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北京,除了妈妈,她没有把参加婚礼的事告诉任何人。 “你猜猜。”叶南峥的声音听起来轻快明朗,想来心情不错。 “我笨,猜不上来。”惜年讪笑着。 听到她这种撒娇的语气,叶南峥舒朗地笑了笑,揭开谜底,“微博上看到的,女排队员乔钰昨天结婚上了热搜,我点进去一看,照片里竟然有你在当伴娘,没想到你还有世界冠军的闺蜜。” “我和乔钰是高中同学,她进国家队之前是我们学校的体育特长生,怎么我没告诉过你吗?” “还真没说过。”叶南峥斟酌着,主动说,“我刚好也在北京,中午一起吃饭吧,顺便给你介绍几个金融圈的朋友。” “那个……”惜年下意识看了薛崇一眼。薛崇握住她的手捏了捏。 “怎么?不方便?”叶南峥听出些许端倪。惜年犹豫片刻,说:“我跟薛崇在一起,他也在北京。” “薛崇?”叶南峥先是惊讶,忽然想起来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是谁,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好几秒之后才说,“没关系,叫他一起来吧。” “可他不是我们这个圈子的,带他去,他也说不上话。”惜年把薛崇靠过来的头轻轻推开,不让他偷听自己打电话。 “你跟他一起过来,我们也好互相认识一下。”叶南峥坚持要惜年带薛崇一起过去,发过来京城一家高级私人会所的地址。 “那好吧。”惜年答应了。 “去哪儿?去见谁?”薛崇问。惜年告诉他,叶南峥也在北京,要给她介绍几个金融圈的朋友,让她把他也带去,一起吃顿饭。 “你们圈子的聚会,我去不大好吧,我跟他们又没什么可聊的,多尴尬。”薛崇一贯不怎么喜欢见陌生人。 “我也是这么说,但是叶南峥可能想见见你,非让我带你过去。” “那你带不带我去呢?”薛崇莞尔一笑。惜年靠近他,替他整了整衣领,“当然,我偶尔也乐意满足一下别人的好奇心,我的男人条件又不差,不怕给别人看。” 她的话让薛崇欣喜无比,两人携手前行。去会所报上叶南峥的大名,服务生领他俩进包间,房间里的人听到服务生的敲门声过来开门,惜年看到叶南峥,跟他微笑。 叶南峥站起来,把惜年介绍给他的朋友们,薛崇见他看向自己,向众人自我介绍。 朋友们本来是想看看叶南峥这个女弟子到底有多漂亮,哪知道惜年竟带着男朋友一起过来,心照不宣地看着叶南峥似笑非笑。叶南峥假装没看到。 除了薛崇,几个人都是金融圈内人,尤其是叶南峥的几个朋友,都是财经新闻里耳熟能详的名字,能见到他们,惜年非常兴奋,她一点儿也不怯场,和他们交谈自如。 薛崇在一旁看着她,遇到谈得来的人,她的眼睛像是要发光一样,整个人充满了华彩。从小到大,她永远是人群中最耀眼的一个。 对他们聊的财经圈话题不感兴趣,薛崇有点儿无聊地拿出手机,看到阿东发来的短信,忍不住笑。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