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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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俞蜃开始看诊,平日里没有那么热闹的眼科,居然莫名忙碌起来,每周他的号都是挂满的。

    这一日,谢瓷趁着收工早,去了南渚第一人民医院找俞蜃。她是掐着下班的点来的,刚走进候诊台,正中间的护士见着她愣了一下,往科室走廊看了一眼。

    “来等俞医生下班吗?”

    “谢小姐又来啦。”

    边上两个护士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仔细看神情都有那么一点不对劲,对上谢瓷釉色般干净的眼睛,纷纷移开了视线。

    谢瓷眨了眨眼,没往里面走,只好奇地问:“他还在忙吗?”

    正中间的护士瞧着空荡荡的候诊厅,朝谢瓷招招手,见她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有个女人,每周都来挂俞医生的号,一周两次,已经一个月了。”

    谢瓷一愣:“眼睛问题很严重吗?”

    护士没应声,只是朝她挤眉弄眼。

    谢瓷缓慢地在这些纷飞的眼神中明白了她们的意思,原来是冲着俞蜃来的,她想了想,轻手轻脚地走到诊疗室,悄悄探出脑袋往里瞧。

    “发炎症状已经消失,没有发现其他问题。”男人做完检查,收回手,嗓音浅淡,视线落在病历上,没有看一眼脸颊泛着红晕的女人,提醒道,“不用再来看诊了,平时注意休息。”

    女人一怔,下意识按上桌板,身体前倾,说:“俞医生,可是我早上起来眼睛还是不舒服,又干又痒。”

    俞蜃镜片后的眼睛平静无波,思考片刻后,拿纸写了个名字,递给她:“赵医生是我们医院的眼科专家,比我更专业,或许他能发现其他我发现不了的问题。”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这话里的含义很清晰。

    女人攥着纸条,颇有些丧气,先前听姐妹说这医生空有一副样貌,油盐不进,她偏不信,可往医院跑了整整一个月,他每次见她都像第一次见一样,公事公办的口吻,喂只野猫都喂熟了,男人果然没有心。

    女人把包一提,拿起病历本,把纸条揉成一团往垃圾桶里一扔,鞋跟重重地踏在冷冰冰的瓷砖上,经过门口时看到谢瓷,视线划过她的脸,上下扫了一眼,忽然顿住,停下来好心提醒她:“这男人没有心,在这儿浪费时间不如去挣点钱。”

    谢瓷忍着笑,轻声应:“我来接我男朋友下班。”

    “......”

    女人忽然噎住,盯着她看了片刻,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踏着高跟鞋飞快地走了,头也不回。

    谢瓷扒着门框,露出一双眼睛看他,才看过去,撞上他安静的视线。他摘下眼镜,露出那双招人的眼睛来,朝她伸手:“釉宝。”

    谢瓷不动,鼓鼓脸:“我不高兴了!”

    俞蜃凝视她片刻,忽而弯了唇,脱下白大褂,换上常服,出门来牵她:“不高兴我就哄你,釉宝想怎么被哄?”

    这是谢瓷在俞蜃相处的漫长时光里总结出来的。

    她乖乖的,不发脾气,他反而会胡思乱想,她的爱是不是少了一点,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做得不好,让她不高兴了。就如他所说,他或许会害怕一辈子,永远都好不了,所以无法承受她的离开。

    谢瓷勾着他的食指,小幅度地晃了晃,说:“今天不许你在床上玩儿。”

    她也不知道俞蜃哪儿来那么好的精力,从前只是知道哥哥力气大、体力好,但没切身体验过,但这会儿不是从前了,他已经不是个青少年,身体却和以前一样,上班也碍不着他回家和她玩儿。

    俞蜃点头答应:“明天要参与一台手术。”

    谢瓷停住,问:“是那个小女孩吗?”

    前段时间,俞蜃的老师接了一个比较特殊的患者,是从山区送过来的。为什么说特殊呢,原因是他们医院对接贫困县城,每年设有三个免费名额,替贫困儿童免费治疗眼睛。最近,俞蜃整理资料的时候发现,连着五年,所有的患者都是男孩,他去仔细查验了所有的提交上来的资料,分明是有女孩符合条件的。

    于是,这一次,他和他的老师,亲自去了趟县城,带回了这个小患者。俞蜃是她的主治医生,小女孩很依赖他。

    俞蜃“嗯”了声,攥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了。

    谢瓷瞧他一眼,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今年过年我们去看爷爷吧,还有我的橘子树,今年它结的果子很甜,一定是想我了。”

    俞蜃耷拉下眼:“一定要去吗?”

    谢瓷:“两天就回来。”

    俞蜃算着日子,还有一周能和谢瓷单独呆在一起,勉强没拒绝。

    等回到家,两人一块儿做了饭,吃完去外头溜达了一圈,再回来时天色已暗,看着却很清透,没什么云,闪着星子。

    谢瓷一进门,甩了鞋,穿上拖鞋就往廊下跑,才跑了一半,被人拦腰抱起来,她下意识揽上他的脖子,睁大眼,说:“说好今天不玩儿的。”

    俞蜃垂眼,黑沉沉的眸落在她的小脸上,半晌,说:“你说不许在床上玩儿,我不在床上玩儿。”

    谢瓷:“......”

    “哥哥!”

    她气恼地去揪他的耳朵。

    俞蜃盯着她嫣红的脸颊,有些遗憾:“抱你去看星星。这两天工作不顺利?医院里的小姑娘喜欢看你直播,有几个跑来问我为什么这两天没开。”

    近来,谢瓷琢磨着怎么才能让更多人了解木雕行业,思来想去,尝试着开了个直播,她不露脸,不说话,只安静地做自己的活,起初只有零散几个人,后来渔萤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到处给人发,慢慢地,直播间人越来越多。

    俞蜃休息时间也会看,很快整个医院都知道了,很多人爱看谢瓷的直播,说是解压,听个声儿也不错。

    说到这件事,谢瓷还有点儿郁闷,苦恼道:“他们花太多钱给我打赏了,我问了客服,说不能关打赏通道。可我只能刻木头给他们看,多的没有啦,不想他们对我有太多的好奇和期盼,就想安静一阵子,过段时间他们就会忘记我。”

    俞蜃抱着人径直走到廊下,问:“釉宝喜欢吗?做这件事。”

    谢瓷自顾自地找了舒服的位置,后脑勺放在他的肩上,把人当做椅子来用,眼里映着星星,说:“喜欢,很多人和我说话。和我说他们和木雕之间的缘分、故事,还有人想试着了解,还有同行,他们也会和我交流。我不说话,但都看见了,我喜欢看。”

    她和以前一样,依旧喜欢这世界。

    俞蜃抱着她,也仰着头,去看那不变的星空,修长的指节没入她的黑发,淡声道:“明天可以继续开直播。”

    谢瓷转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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