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江采霜竖起手指挡在唇前,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她指了指外面,取下腰间的小桃木剑,慢慢朝车头走去。 江采霜撩起车帘,车夫头戴斗笠,悠哉地坐在车辕上。 背影倒是挺直阔拔,不像寻常人。 她忽然出剑,朝着车夫刺去。 车夫看似漫不经心地侧身,刚好躲过她的木剑。 反应倒快! 江采霜一击未中,却也不气馁,就势换个攻向,再次刺了过去。 车夫后仰,躲过她这一剑。 江采霜剑尖一挑,挑飞他头上的斗笠。 男子墨发飞扬,挡住了面容。 江采霜也没心情看他长什么样,继续朝他要害攻去,点刺劈扫,攻得密不透风。 两人短短几息间,在窄小的车辕处过了数十招。 江采霜除了挑飞斗笠那一剑,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而车夫坐在原处,只是伸出两根手指,便轻易挡下她来势汹汹的剑招。 江采霜最后挥出一剑,车夫这次没有躲,任由她将剑架在脖子上。 他不闪不躲地坐在原处,胸腔微微震颤,溢出愉悦的笑声,“是我。” 剑架在脖子上,还能谈笑自如的,江采霜也就认识一位。 况且,这人的声音低磁好听,好似泉溪清涧,珠落玉盘,实在容易分辨。 “你怎么当起了车夫?”江采霜不服气地收了剑,在他身旁蹲下。 燕安谨一身布衣,依旧难掩周身风华,“来找你。” “找我?”江采霜狐疑,“你找我有什么事?” 燕安谨手心朝上地伸出右手,只见掌心通红一片,“道长的毒实在厉害,在下可吃了好一番苦头。” “那是自然。”江采霜见他如此惨状,心情颇为畅快。 “你要是来找我要解药,等同于白跑一趟。这毒根本没有解药。” 只要再过两天,毒性自动散去,他的手也就不会红了。 燕安谨轻笑,“在下不是来讨解药的。” 江采霜好奇地在他身边坐下,“那你来做什么?” 车辕处狭窄,两人并肩而坐,稍显局促。 “先不说我的事,”燕安谨忽而卖起了关子,“道长今日所见所闻,可否同在下说一说?” “你坐在这儿,不是已经听得差不多了吗。” 话虽如此,江采霜还是将今夜发生的事情,细致地讲给他听。 末了,她加上一句:“我想起来端阳节那日,我姐姐落水,被诊出喜脉。于文彦或许就是因着这个,才会突然对崔兴起了杀心。” 细细回想起来,她那日偶然听到姐姐和于文彦的对话。 姐姐曾说,自从得知她有喜开始,于文彦的表现就很是奇怪。 若他明知自己无法生育,又疑心母亲和崔兴的谋算,自然会表露出异样。 “嗯,道长明日可有空?” 江采霜狐疑地打量他,“你问这个作甚?” “想再审于文彦,将此案彻底了结。” 江采霜正视前方,想了一会儿点点头,“也好,他们家如此诓骗我姐姐,我自要过去,亲眼看看他的下场。” 不知不觉中,马车驶入热闹的州桥夜市。 宽阔的龙津桥上灯火通明,车马如龙,人声喧杂。摊贩高声叫卖着各种小吃玩意儿,两岸的茶肆酒馆夜里也开着,彩绸挂门,小二热情招呼着逛累的客人进去歇息。 江采霜还是头一次在夜里见到这番热闹盛景,当即便被勾走了魂,错不开眼。 “若是在下没有记错的话,江南是有宵禁的?” 江采霜看得目不暇接,心不在焉地点头,“嗯,青州一入夜便静下来了。” 不像汴京城,入了夜才是最繁华热闹的时候。 卖货郎背着货架走街串巷,货架上挂满了小孩子的玩意儿,摆在最显眼之处的,赫然便是磨喝乐。小泥孩儿捏得惟妙惟肖,神态动作各不相同。 诱人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不仅有各种各样的胡饼面条,茶果糕点,还有热气腾腾的炙肉烧肉,亦或是清甜解渴的香饮子。 忙活了大半夜,江采霜腹中空空,有些饿了。 “州桥夜市的炙羊肉是汴京一绝,道长可要尝尝?” 江采霜猛地点头,“要!要!” 切好的羊腿肉被摆上炉架,先是“哗”的一声。金黄的油水滴下去,火舌“滋啦”高涨,最外层的肉被烤红的炉炭烤得干焦。炙羊肉的香气飘了老远,连桥下的鱼儿闻见了都忍不住跃出水面。 刚拿到手里,江采霜便忍不住咬了一大口,被烫得直吸气。 “外焦里嫩,果然好吃。”江采霜含糊地点评了一句,便顾不得烫,大口大口地啃着炙羊腿。 “你也尝尝。”江采霜分给他一些。 燕安谨正在树下拴马,一时腾不出手,便就着她的手尝了一口。 另外三人也下了马车,在让人眼花缭乱的摊位前好奇驻足,掏银子买下自己喜欢的吃食和小玩意儿。 “还有什么东西好吃?” “曹家滴酥水晶脍,梅家烧臆子,王楼鲊脯,桥头浆水饭,姜店间道糖荔枝……” 燕安谨每说一样,就被江采霜拉着去摊位前面。 她身上从来不带银子,自然是他掏钱。 不一会儿,江采霜怀里便满满当当,抱满了各种装吃食的油纸包。 她拉着燕安谨逛遍了州桥夜市,在桥上倚着石栏,看河里的游鱼莲花,吃着刚出炉的烟火美食。 江采霜往桥下扔碎糕点屑,看了会儿来抢食的小鱼,嘟囔了句:“汴河水深,大鱼深藏不出,里面怕是有鱼精。” 随即,又转头看向他,“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啊?” 燕安谨斜倚石栏,风吹起青衣下摆,皎若玉树,飘然如仙。 他长指轻抚过眉尾,难得露出犹豫不决之态,“我今日进宫,刚得知一件事。” “什么?”江采霜眨了眨眼,面露好奇。 他去宫里应该是为了公事,怎么跟她还扯上关系了? 燕安谨深吸口气,“请恕在下唐突,道长可有意婚配?” “啊?”江采霜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愣了片刻才道,“我是修道之人,不成亲的。” 燕安谨手掌微蜷,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倘若形势所迫呢?” 江采霜忽然没了喂鱼的心思,蹭了蹭指尖,低头思索。 采薇姐姐刚成亲的时候,娘亲便开始对她的婚事上心,找来很多世家公子的小像,让她挑看。 江采霜满心抗拒,可那是娘亲也说了,女子哪有不成亲的。 她虽是修道之人,却也是大晋的女子。 哪有不成亲的。 “若是形势所迫,成亲便成亲吧,”对于无可奈何的事,江采霜倒是不钻牛角尖,很快也就看开了,“只是有一点——” “什么?” 江采霜抿了抿嘴巴,老实巴交地道:“我不要丑的。” 燕安谨不禁扬唇浅笑,低沉的笑声荡开在夜色中,连肩膀也跟着颤动。 “你笑什么?”江采霜微恼。 燕安谨收了笑,微微站直身子,正色道:“不知道在下的相貌,道长可能看得过眼?” 江采霜抬头看向他。 岸边吹落了淡红的紫薇花瓣,刚好落在他宽阔的肩头。 身旁的男人比她高出一头,眼尾含笑,眼神却专注,深邃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仿佛偌大天地,只剩下她一人身影。 江采霜抓了抓微烫的脸颊,咕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先是问她愿不愿成亲,又问她对他的长相满不满意。 怎么搞得这么像……他们俩要成亲了似的。 “道长仔细看看,在下长得如何?”燕安谨弯下身子,生怕她看不清似的,凑到了她面前。 两人离得极近,鼻尖都几乎挨到一起。 江采霜下意识绷紧了身子,原本搭在石栏边的手指也因为用力而泛白。 见燕安谨神态自若,江采霜不愿落了下风,强自镇定地观察起他的脸。 怪不得都说狐妖最擅长迷惑人,生得一副昳丽妖冶的好皮囊。双眸含情,笑靥如花,眼睛深处的漩涡仿佛能将人吸进去。挺直的鼻骨下,是男子少有的朱红薄唇。 她许久不出声,燕安谨温声提醒,“怎样?” 江采霜蓦地回神,快速眨动羽扇般的眼睫,“还、还过得去。” 燕安谨唇边浮现出笑弧,“那就是不丑?” 丑……自然是不丑的。 就算江采霜知道他是只狡猾的狐狸,也不能违心地说他丑。 江采霜眸光闪了闪,很小声地答:“算不上丑。” “那在下就放心了。”燕安谨松了口气似的。 他回正身子,与她拉开距离。 江采霜悄悄吐出一口气,却又不自觉瞥向他的侧脸,侧颜轮廓利落分明,同样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察觉到她的视线,燕安谨转头看了过来。 猝不及防被抓包,江采霜脸颊迅速涨红,来不及细想,便下意识指向刚走到他身旁的卖货郎,“我我想要那个花灯!” 货郎背了满架子的花灯,华灯溢彩,璀璨夺目。 一听她说想买,货郎便停下脚步,“这位夫人想要什么样的?我这儿什么形状的都有,有兔子灯,老虎灯,狐狸灯……” 江采霜心虚之下,甚至没注意他的称呼。 “要这个吧。”她随手指了一个六方花灯,上面绘了只白狐。 卖货郎从货架上取下这只花灯,“好嘞,这个十五文钱。” 江采霜接过花灯,习惯性看向身旁的燕安谨,等着他付钱。 可燕安谨迟迟没有动静。 她抓了抓他的衣袖,挤眉弄眼,用气声开口:“掏银子呀。” 可燕安谨却无奈摊手,大大方方道:“银子花完了。” 江采霜吃惊,“全都花完啦?” “嗯。” 货郎以为他们想讲价,便顺势说道:“客官,天色也不早了,我着急回家,这花灯可以再便宜些,十文钱怎么样?” 江采霜连忙看向燕安谨,“十文钱也没有了吗?” “没了。” 江采霜只好遗憾地将手里的花灯还了回去。 货郎见她衣着不俗,不像是掏不起钱的样子,“这么便宜的花灯,客官真的不买了?” “不买了,”燕安谨手臂搭在江采霜肩头,潇洒地转身离开,慵懒开口,“回头,我亲自给我家夫人做一个。” 江采霜被他带着下了桥,走出去一段路才反应过来,挣脱他的胳膊,“谁是你夫人?” 燕安谨露出迷茫之色,“方才道长不是说,对在下的相貌颇为满意吗?” “我何时说了?”江采霜急声辩驳,“我只是说你长得姑且还算不错,再说了,男人空有皮囊也是不行的。” “还需要什么?”燕安谨虚心请教。 “需要品行,才华,能力,家世,还有……”江采霜想起方才的事,顿时眼睛一亮,“还有银子!” 燕安谨就等着她这句话,“谁说在下没有银子?” “刚才买花灯,你连十文钱都没有了。”说到这里,江采霜有些底气不足。 毕竟,燕安谨的银子都是被她花完的。 第(2/3)页